这几天,断断续续看了柴静的《看见》。突然就觉得,同一本书,每个人看到的也许不同。即使同一个人,这个时刻和另一个时刻看到的不同,最初想看的和最终看到的不同。而且,可能我们看到的,和书本身呈现的也不同。书中隐藏的一切,最后都无处可逃。
我在柴静的《看见》中看到的,是一个并不完美、甚至也不可爱的柴静,在工作中的挣扎和成长。幸运的是,她慢慢变得柔软,并且开始理解和同情那些残缺不全的新闻人物。
突然就想到了写作这件事情。有的理论说写作是为了表达,有的理论说探索。其实,不管为了表达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还是探求深不可测的人性的茫茫大海,写作同时还暴露了作者自己的内心世界。
曾经有一个历史时期,文学批评喜欢挖掘作者内心的黑暗动机,许多作者因此受到了作品的牵连,划为右派,甚至锒铛入狱。许多作者感到委屈。他们的委屈是那些掌握话语权的批评者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自己。一个批评者看到的未必是完整的作者,但历史会通过作者全部的作品给作者勾勒一幅完整的画像,这个画像,比现实中的本人更真实。
可怜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残缺不全,灵魂里充满了可笑可悲可憎的成分。作者持续不停地写作,实际上是在持续不停地给自己画像。在五光十色的世界里,你为什么看到的是这些而不是那些,你为什么这样看待问题而不那样看待问题。这些问题背后都藏着一个真实的自己,而且有时候,这个自己是作者千方百计想要隐藏起来的丑陋不堪的自己。写作者好像在一点一点制作一面镜子,最后拿起来一看,镜子来映出一个滑稽可笑的陌生人,仔细一看,那个陌生人原来是自己。追求写作,就好像主动把自己拉出来示众。因此,有的作者临死想要把自己全部的写作付之一炬。
写作的得失成败,有时不在笔墨文字,而在笔墨文字背后的那个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想要写作的人可能只剩两条路可走,放弃写作,或者把自己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