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在医院没呆几天就走了,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还不如早点回按摩店去上班,能挣点钱才是正事。至少,先要把夏夏和建国的钱还了才行啊。
夏夏又来过医院几次,每次都拿些水果或者其他营养品来,弄得兰花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芹子也是很感激的,可是,她心里有更多的想法。
有一次夏夏从医院离开,芹子就悄悄跟在了夏夏身后。芹子想,如果夏夏是怕自己的工作被人抢了去的话,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只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工作罢了,只要看一眼,自己马上离开,绝不会和夏夏抢活干。夏夏是自家的救命恩人,自己有分寸,绝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的。
芹子一边鬼鬼祟祟地跟着夏夏,一边胡思乱想着,眼看到一个拐角处,夏夏转眼没了身影。芹子着了急,加快了步子,向拐角处跑去。
“芹子,你跟着我干什么?”夏夏从墙后站了出来,气呼呼地堵住了芹子。
“没……没有跟你。”芹子自知理亏,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在跟踪。
“还不说实话,以后,我再也不来看你了。”夏夏一生气,好看的眉毛又挤到一起去了,她转身作势要走,吓得芹子赶紧拉住了她。
“夏夏,夏夏姐,不要生气了,我,我这不是想跟着你看看做什么工好挣钱吗?我们,我们也不能总花着你的钱不是?”芹子摇着夏夏的胳膊,低声解释着。
“只想着挣钱挣钱,你不上学了?”夏夏反问芹子。
“不上了,你看家里都成了这样,我就是去了,肯定也学不进去……”芹子说着有些心酸,其实,她心里是舍不得退学的。尤其是想起爸爸出事前,自己去县里参加竞赛时的风光,更是舍不得。可是,她更舍不得眼睁睁看着爸爸没钱住院、没钱治病啊!
芹子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医生还随口说,等满堂伤口愈合后可以安装假肢的,但兰花一问价钱高得惊人,赶快闭上了嘴,再也没有提过此事。芹子心里暗暗难受,她想,自己如果有了钱,一定要先给爸爸装假肢。也正是这次刺激,让芹子做出了跟踪夏夏探个究竟的举动。
“唉!可想着你脑子好,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学也让我们跟着沾点光呢,看来是没指望喽……”夏夏说话向来直接,芹子倒是很喜欢她这个性子。
“去我那儿你肯定是不行的,我给你找个其他活儿吧,好不好?”夏夏沉思了一会儿,回复芹子。
“好,太好了!谢谢你啊,夏夏!”芹子摇着夏夏的胳膊,高兴地跳起来。
“得,快停手,我的胳膊都快被你甩断了。我先走了,有消息了我就来告诉你,你不准再跟着我了啊!”夏夏假装生气,嘟着嘴,和芹子告别走了。
夏夏没几天就给芹子带来了好消息。她说,有个朋友在果品厂干活,嫌累,打算辞职,芹子正好可以顶这个缺。芹子高兴地对夏夏千恩万谢。
她们在病房里嘀咕时满堂是听见了的,他把芹子叫到跟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芹子真的不打算上学了?芹子郑重地点点头,她知道,这事终究是瞒不过爸爸的。
满堂没有和以前一样发脾气,看着芹子那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这孩子是拿定了主意的,女儿的性子他知道,只要她下了决心任谁也改变不了。何况,现在家里这个烂摊子,也没有钱供芹子念书了。
满堂眼圈红红的,嘴里又连着说了几声亏了孩子了,自己这辈子不中用,让孩子也跟着活活受罪。芹子忍着泪,笑着握握爸爸的手,告诉他放心,自己会带上书,有空就自学的。
兰花在旁边,脸上也是一副凄然,她想不通一家人好端端的日子,怎么就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芹子想去打工就去吧,大林眼睛成了那样,以后不说娶媳妇,能养活了自己就不错了。满堂以后的医药费,还不得有个来源?说不定就得靠芹子了。
就这样,没有芹子想象中的暴风骤雨,自己去打工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芹子没有再回学校,也没有办什么退学手续。在野营子中学,学生退学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女生退学,更是稀松平常,老师同学都不以为然。大家都知道芹子家里出了事,所以芹子的退学好像已经在大家的预料之中。相反,如果芹子去了学校,大家反而会奇怪,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怎么还能上得了学呢?
在芹子去果品厂见工的那天,满堂趁芹子不在跟前,也催着兰花开始给自己办理出院手续。
“你的腿伤口还没有好利索,医生说怕感染,不让回家呢。”兰花把医生的话传了回来,说给满堂听。
“别听他们胡扯,住在这儿一天就是烧钱,腿废了就是废了,再消炎也好不了。贱人有贱命,说不定回去慢慢就长好了呢,咱回家吧!”满堂连说硬话带说软话,愣是让兰花找医生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待芹子见工回来,准备回家收拾行李时,正好赶上兰花也把满堂的出院手续办好了。芹子知道,自己再挽留爸爸多住几天院也是不可能了,因为,手里的钱已花得差不多了。
满堂回村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副木质拐杖。没有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他的腿。村里人看了满堂那骤然缩小了一倍的身体,都在悄悄叹息,有的妇女还跟着抹了几把泪。
芹子在家住了一天,她和兰花把家里大致收拾了一下,又把厨房里的水缸挑满了水,就拿着简单的铺盖卷走出了村庄,也走出了她的学生时代。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