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暖回忆思念瘦

妈妈,今天7月29日,您走了整整一个月了。

妈妈18岁的全家福

我给爸爸打了两次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无望,那是以前在越南战场上出生入死,那是在贫困中带着我们四个小孩熬下来,那是在大病一场整整一年没法行动的爸爸的声音,无望的声音。

您和爸爸一起生活了整整34年,1983年1月30日,您和爸爸领了结婚证。这个时间是您走后,我在您的衣柜里面翻到的结婚证上写的。34年来,您跟爸爸,都是对方的宝,您对爸爸充满了信任,爸爸对您充满了依赖。这34年中,您和爸爸最长的一起分离,就是2015年底我在中山坐月子妈妈出来陪了我45天。您回家后,说看到爸爸在您不在身边的时候生活不能自理,房间没有打扫过,煮饭也是很将就,您很心疼,说以后再也不离开爸爸身边,否则他没办法照顾好自己。可是爸爸是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的,什么样的生活他没有经历过呀!只是在和您生活的34年里,他养成了永远有您在身边的依赖感,不是不会,而是不需要会。

小时候我们家好穷。

我们有4个小孩,您需要在家照顾我们一家大小,还需要打理田里的庄稼,和饲养了一头猪,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是这样的生活,爸爸负责赚钱养家。

但是那时候多么快乐!每天我们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等爸爸回家。爸爸回到村庄的时候我们会跑出来等,因为爸爸人未到家,欢快的歌声已经飘了回来,那时候的爸爸,充满了希望朝气,是乐天派。我记得那时候房子旁边有人在建新的房子,建房子的沙堆成一堆堆,爸爸早回来的时候会带着我和弟弟去玩沙子,我们躺在沙堆上,望着天空,觉得很神奇。

那时候一家人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我们因为太小,不了解生活的苦,爸爸和您,因为爱,愿意互相扶持着往前走。有一天爸爸回家,您坐在凳子上煮饭,我们在旁边玩着烧火的干草,爸爸在您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这辈子要等我们几个小孩长大成人,然后和您一起骑着小摩托到处去旅行。这个愿望,至今仍没有完完整整地实现过,您就已经不在。

后来爸爸大病了一场,整整一年躺在床上,一直喊疼。因为穷,没办法去大医院,只能在家治疗。妈妈您撑起这个家,照顾卧病的奶奶,爸爸,还有嗷嗷待哺的四个小孩。我们没有钱,没有经济来源,生活的重压和精神压力一下子都在您一个人身上,但您撑了下来,从来没有抱怨。往后日子讲起来,您从来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自从爸爸病后,爸爸的性格就变得内敛了许多。您说,在那以前,爸爸是今宵有酒今宵醉,因为生活太多不如意。但是在那以后,爸爸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我们身上,希望我们能够学有所成。庆幸我们都没让他太失望。但是在农村,我们跟其他家的小孩不同,我们一直在念书,也就是所有的经济重压,都在您和爸爸身上,所以后来我想,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如果当初我一直留在您身边,或许我能够为您分担一些压力,您会更轻松一些。而我一直在念书,却从来忘了及时好好孝顺您,这是我终生的遗憾。

妈妈,您的内心非常善良。或许您不记得,但是我永远记得。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家门口来了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小孩在乞讨,那时候有很多这样流浪的可怜的人。刚好是中午饭时分,您把自己做的粿都拿了出来,招呼着她和小孩一起吃,还把我们家的小凳子拿出来让她坐着休息。虽然我们很穷,虽然我当时很小,但是这个小事在我心里一直留着,让我看到您善良的内心。今天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何方,或许他们也记得,或许他们不记得。

在医院里,爸爸每天都陪着您念念叨叨着,断断续续讲述您和他过去发生的事情。您6月9号生日那天,指标很不正常,爸爸一直拉着您的手,强颜欢笑,讲着弟弟出生时候的事情,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爸爸还让了堂哥坐在门口, 一开始我们并不理解。但是到了晚上,爸爸告诉我,妈妈生日时辰是个坎,他特意叫堂哥坐在门口,堂哥小名叫“狮”,要帮妈妈镇住,不让邪物带走妈妈。您知道爸爸一直都不相信这些,但是因为您,他什么都信。

您走那天爸爸好悲切,他打电话给大伯一直在哭。后来他们说,爸爸每次从医院打电话都打给大伯都是一直在哭。大伯比爸爸大9岁,小时候就是爸爸的依靠,爸爸在那段时间跟孩子一样多么无助啊!

我已经悲痛到不能自己。您生我养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抱怨过。您跟爸爸一起那么多年,您从一个小有富裕的家庭嫁给爸爸一无所有,熬着撑着,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您走后第二天凌晨,表姨发了您18岁的相片给我,18岁的您和一家人一起,在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您干净利落,时尚美丽,和外公外婆一起到处旅游,可是您嫁给爸爸以后,多年都没有买过新衣服,我们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您自己一针一线缝制,从时尚的女孩成了拖家带口一件衣服要穿好多年的妈妈,您一句抱怨都没有,这是爸爸的福气,也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我感恩您,给我那么多的爱和关怀,从来没有索取回报。

您走了整整30天,这30天,我不敢再向爸爸提起关于您。我们都还沉浸在您在身边的幻境,我怕提起,梦会破碎您会不在。

弟弟前两天发了您现在住的位置,那里青山绿水,那里宁静安详。妈妈,您会永恒,在我们心中。愿您保佑爸爸,健康平安。


爸爸妈妈结婚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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