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洛洛，你看！”刚刚跑完800米，还在气喘吁吁的两人绕着操场散步放松自己。洛洺被何茗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到了，收回了盯着远处的楚亦飞的目光。

“你看操场那边，不是许唯他爸么？”何茗做了个跆拳道里“起势”的动作。

预感到她又要做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的洛洺望着正在散步的许生哆嗦着问：“你想要干什么？

“喂，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怎么能不好好沟通一下？我想找他谈话很久了！”何茗将手中拿着的外套递给洛洺，有些局促不安地朝着许唯父亲所在的方向走去。

搞什么？见家长这种事人家都避之不及的，你还主动去找事？

不过洛洺也早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生，想做的事是拦不住的，自己对她这种坦率的性格也习以为常了。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变得坚定，洛洺也在心里暗暗为她加油。

【11】

“许老师，我有话想跟你谈谈。”甜美的嗓音让何茗自己都愣住了，原来如果自己不刻意为了搞怪去压低嗓音，正经起来说话竟会是这样的。

“你是……？”老师开口。

“我是何茗。”有些尴尬地拨了拨额前细碎的刘海。

“哦，是你啊，来。”老师将何茗拉到跑道边缘，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瞬间在他脸上绽放开来，额头上显现出的皱纹如同漾起的涟漪。

分明是个很亲切的人。

“那个，老师，对不起。”毕竟让人家家长操了一大把的心。

“没事没事，我也跟你家长说过了，我们都把你们当孩子来对待。我们也是过来人，都懂的。”还是分外亲切的笑容。

何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许老师，更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啊？怎么回事啊？我还不知道呢蛮？什么时候的事啊？”惊讶和不解的语气，收起来的笑容。

难道不是应该感到高兴么？为什么要用这种几近担忧的语气？还有，许唯怎么会没有和他爸说？分手的原因不就是源自他爸么？

“上周六，他没和你说？”压下一连串的问题，何茗冷静作答。

“怎么会分手的呢？”

“就是，觉得要好好学习吧，家里人也不让早恋。”其实想说的是，要不是因为你，你儿子会把我甩了么？

“我觉得吧，你们现在应该以一种更恰当的方式相处。等高中毕业了，或许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如果到那时候，你们两还有感情，我们做家长的也会很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嗯，但是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有些问题是要问明白的，有些心结是一定要解开的。

“怎么会呢？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对你产生误会？”瞬间的否定，急忙的辩驳。

“可是你之前一直在我们班门口转啊，9班的同学都来告诉我了，说她们看到你一直在10班的走廊上。”潜台词是：你明明一直盯着我看，还有那次的语文课，为什么你就不承认呢？

“我只是想看看10班的学习氛围，好让许唯学习学习。”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什么，“你说9班同学看到了？这件事情有很多人知道？”

“是我高一在9班的同学告诉我的。应该没有很多人知道吧。”

“这件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否则我在老师中间面子也不好看。人家会说‘还老师的孩子呢，还早恋’。”

“嗯，我知道了。”

“行吧，就这样吧。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以后选择在一起我是不会阻拦的。现在要好好学习啊。我看过你的月考成绩了，成绩蛮好的。”

“嗯，好。”何茗不知不觉露出了面对朋友时的笑容。

【12】

洛洺看着何茗飞奔过来的身影，抑制不住的兴奋全部都化为如光线撕裂天际般绝美的笑容在何茗的脸上绽开。一种快乐的情绪也同时在洛洺的身体里逐渐膨胀。

“你们聊什么了？”洛洺把扑过来的何茗一把抱住。

“他爸说，我和许唯以后交往他不反对，还会很支持。反正还有一年多就高中毕业啦。”何茗牵着洛洺的手，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子，情不自禁地连蹦带跳，连路都不会走了。

树叶随着微风唱起情歌，丝丝缕缕的阳光被枝叶的缝隙筛下，温温暖暖地打在两人的侧脸上。不知名的白色鸟儿成双成对地掠过树梢。

这样的天气，真好。这样的心情，真好。

洛洺知道，何茗开心的不止是得到了一张“通行证”。更重要的是，她替自己打开了一个心结。那些想道歉的，想辩驳的，一直想说又找不到机会说亦或是说不出口的话，终于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说清楚了。她的坦诚得到了回报，这是她为自己争取来的回报。

一种幸福感像冬日里厚厚的棉被，把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之前许唯还一直说他爸天天逼迫他分手呢，我看他爸人挺好的啊，很讲道理。也许他之前跟许唯说我的种种不好，只是为了让他一心一意搞学习吧？”

【13】

事实证明，何茗真的太天真了。

年少的我们总是以为真心付出就会有回报，后来我们终于在眼泪里懂得，真心付出只是为了让自己问心无愧而已。

很多事情，我们是看不到真相的。而很多人也宁愿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可何茗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沉沦，她也要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然后清醒地把自己从泥潭中拉出来。

洛洺看着何茗发来的聊天记录，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

是她和许唯的聊天记录。

“你以为我爸真的不讨厌你吗？”

“他不至于吧？作为一个老师，他最起码的道德还是有的。不至于一面假惺惺的对待我，一面又在暗地里诋毁我。”

“他不说只是给你面子罢了，你觉得你爸妈打电话给我爸，把我骂的一无是处，我爸还能对你留下什么好印象？”

“怎么会！？不是你爸打电话给我家长的么！？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人家家长都打电话找上门来了，你也好跟她断了。这是原话。”

“明明是他打的电话！再说，我家长怎么可能有他的号码？”

“呵，你上百度搜搜，全是。”

许唯的父亲是历史特级教师，网上有他的信息不足为奇。可是有视频，有照片，不至于连电话号码都有吧？

洛洺压抑住激动的情绪，继续往下看。

“就算网上有，我爸妈也没那个本事查到。再说，你爸既然能查到我这次月考各科的成绩，他怎么会没有能力查到我父母的电话号码？学生的入学资料里就有。”

“行了，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争论这些的必要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你知道的，难道就是真相吗？”

“你仔细想想你爸前后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你明明可以想清楚，可你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句话如一声巨雷，劈入洛洺的心脏。她猛然间回想起很多被我们忽略掉的细节。那些在快乐单纯的时候忽略掉的细节，在理智的回忆中一遍遍被放大……

看看10班的学习氛围怎么需要一天看十几次？明明在对视上何茗的眼睛后就慌忙离开了，怎么会不认识她？不认识她怎么会说她作风不好？

还有那张笑得很夸张的脸，当时远远站在一边的洛洺看到那样的表情就莫名生出一股厌恶。那张“亲切”的脸上，分明是写满了“虚伪”的。

那些虚假的，做作的行为涌现在洛洺的脑海里，犹如黑暗中恣意生长的巨大的食人花，吞噬着她们的天真，无知。

最后一条消息，是许唯过了很久才回复的。

“我发现我爸真的好虚伪。哈哈哈哈。”

他的那串“哈哈哈哈”，让洛洺也很想笑。冷漠的笑，讽刺的笑，无奈的笑，失望的笑。此刻他和何茗，应该也会是这样的心情吧。

她不知道该对何茗说些什么，不知道是该去安慰还是静静地陪她难过。她可以想象出何茗现在迷茫又委屈的感受。那种不知道应该怪谁，却又真的好难过的感受。

是啊，这一切的闹剧怪谁呢？

怪何茗吗？她只是想遵循自己的内心过一次无悔的青春而已，她只是过分地相信人心的单纯和美好而已。

怪许唯吗？他只是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逼迫得承受不住了而已，他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让所有人都受到折磨而已。

怪许唯的父亲吗？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走弯路而已，他只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宁愿用谎言来换取他儿子的努力学习而已。

因为看上去谁都没有错，所以只能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时间”的头上，推到“青春”的头上。

记得曾在书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有些人在对的时间相遇，就像在春天遇到花开，于是一切都会很好。有些人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可这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是不是还会用尽了力气想去靠近？什么样的喜欢是对的，什么样的喜欢是错的？那些还没有开出花的希望的种子就该被埋葬在土里么？甚至没有一个春天能让它发芽。”

洛洺想到了楚亦飞。想到曾经洗出来一张偷拍他的照片放在他的桌上。照片的背面写了什么，她已不大记得，也不愿记得了。总之想让他认识一下自己。

可笑的是，第一个看见照片背后文字的竟是他们班其他的男生，一下子把自己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心事全部暴露在稀薄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空气里。而那张“可笑”的照片只引起他们班男生几天的起哄声罢了。再无下文。

也许楚亦飞像平常一样把照片扔掉了吧，像处理所有收到的陌生女生给他写的明信片那样撕碎扔掉了。

何茗还开玩笑说，他肯定把照片收起来了，因为他舍不得把“自己”撕掉。

谁知道呢。

【14】

快要入冬了，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让人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依旧是晚自习，只是这次何茗和洛洺谁都没有走神，定心地沉浸在数学题的世界里。

那些悲伤的，痛苦的，迷茫的，懵懂的，一切一切的小情绪全部都化为绚丽的烟花，在短暂的爆炸声中，灰飞烟灭。剩下的，还是原来那片漆黑的，有万千颗星辰点缀着的夜空。

生活总是这样，一场场闹剧总会落幕，最后还是归为平淡。好比走着走着，回到了原点。

何茗说，其实她很喜欢心里毫无挂念，活得轻松自在的自己，喜欢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的自己，也喜欢那个为了“喜欢”这份感情勇敢不计后果的自己，但她不喜欢那个因为“喜欢”而被琐碎繁杂的心情缠绕，变得暴躁不安，以泪洗面，丢失了自己的自己。

如果说，在不恰当的时间喜欢一个人，从而使生活充满了争吵、烦躁、谎言、虚伪，甚至迷失自己，那这算不算是青春的一种“罪”？如果算，那她宁愿结束掉这场罪，还给自己一个本真的自己，不忘初心。

双人桌的中间贴着一张何茗写的便签：“你是我的青春罪，你是我的罪青春。”

去了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