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曾经的大学同窗，几年未见，岁月予他的痕迹着实明显，甚至连声音都变得沧桑。倘若没有这次相见，在我的记忆中，他大概依然还是二十二岁时的少年模样。
从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不算长的时间，却已经足够使一个人发生令人讶异的改变。记得每一次高中同学的聚会上，总有我认不出来的同学，不仅仅是外表的变化，言谈举止的改变，才最让人怀疑眼前的人，是否跟记忆中的是同一个。这个人不善言辞的样子、那个人嬉笑喧闹的样子我都还记得分明，他们却已然不是从前的他们，而是拿着酒杯圆滑地夸夸其谈、或者一边递着香烟一边察言观色。而之前大学期间的高中聚会上，大家谈论的还是学校里有趣的见闻，总是怀念着高中时代一起拼搏的日子。而大学毕业后的高中聚会便慢慢变了味道，连笑容都显得不那么自然。你我之间谈论的是工作，是薪资，是待遇，是房产。若是混得不太好，除了要好的旧友，主动找来说话的便很少。该说大家变得圆滑、变得势利了吗？可实际上这似乎是不可违背的成长定理一般，你我都已习惯，仿佛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该如此。
忘了具体哪年，上映了一部叫做《少年班》的电影，影片内容我并未去看，只是把它的主题曲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你曾是少年》，这样一首歌的名字让我自然地想到我的少年时代。每天的精力仿佛没有尽头，开朗得像是正午的阳光。十五六岁的时候，总是爱在夏日校园里的树荫下跟同伴追逐打闹，跑起来就像穿过密叶的清风，什么烦恼都不存在，只有满眼的缤纷和满心的快乐。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多年后的自己眼里也会进了灰尘。十七八岁的时候，与同样喜欢文字的人结成了笔友。彼此同龄，心中各种细小的情绪都沉淀到那轻薄的信纸，各种美好的愿望都集中到细弱的笔尖，没有保留，也不怕嘲笑，只有真诚。她说，以后一定要一起徒步去旅行，去看一看西藏明澈的天空，吸一吸那里纯净的空气。那些愿望现在想起来还是令人向往，只是，我已再没了当年那份能够说走就走的勇气，甚至连天马行空的想象都成了奢侈。二十岁的时候，我知道了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学生会的内部活动上，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就主动要求唱了一首歌，说送给我。那天之后，更是如同我的影子一般，甩都甩不掉。他说，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到操场上去喊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我就这样开始了大学的恋爱。虽然结局与多数校园情侣一样，因为各自的去向而分开，但那之后到现在，我再没遇到如他一般只单纯因为喜欢而不顾一切的人。人们总会问道工作怎么样，有没有房产，父母是否健在。但我知道，这便是现实，无可厚非。我只是有些怀念，从前的我们不曾想过这些，仅仅是遵从内心罢了。
记得漫画家丰子恺曾这样说过：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曲地说出来，使你们自己晓得。可惜你们懂得我的话的时候，你们将不复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
如此看来，这一切似乎也是顺理。而我们，则用亲身经历知道了这样一个真相：成长是一笔交易，我们都在用朴素的童真和未经人事的洁白来交换长大的勇气。这是真相，但晚些知道却没什么不好。我想，我会在以后告诉我的孩子，你不必急着长大，如果可以，愿你一直保留着你的童真，那样最好。
因为许久之后，不论你我，一定都会不断地怀念，怀念。当我和世界初相见，当我曾经是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