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师往母亲嘴里塞第三枚乾隆通宝时,窗台上的山茶花突然全蔫了。兰雪捏着棉签的手一抖,蒸馏水珠滚落在绣着"驾鹤西游"的缎面寿被上,把金线绣的《心经》偈语洇成了墨团。父亲蹲在铸铁炉子前烧牛头马面纸扎,飞灰粘在他貂皮大衣领口,混着长明灯的酥油味,发酵出腐败的甜腥。
"雪啊…"母亲喉间突然发出破风箱似的响动,溃烂的嘴角溢出黑褐色黏液。兰雪用黄铜镊子夹起药棉擦拭,发现母亲浮肿的左手正死死攥住寿衣下摆——那件绛红色暗纹旗袍领寿衣。
腐臭味浓得能撕下来。邻居张婶掀开东北老棉被换冰枕时,带起的风让悬在房梁的《地藏经》经幡缠住了水晶吊灯。兰雪看见母亲锁骨处的尸斑正蔓延成莲花状,与寿衣上绣的卍字符重叠。床头搪瓷盘里泡着的假牙随呼吸泛起血沫,她想起昨夜用棉签给母亲润唇时,那两片龟裂的嘴唇突然翕动:"都是…过眼云烟…"
骨灰盒盖上最后一捧土时,朵朵把哭丧棒插进雪堆,转头从孝服口袋掏出个粘着口红的棉签——正是母亲临终用过的那支。兰雪在烧纸牛的火光里解锁手机,丈夫发来的酒店定位,显示在寿衣店送货单那个"极乐往生"殡葬公司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