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随风的晓

若是没有《浮生六记》的意外被人在冷摊上发现，陈芸，她的一生或许真的如苏东坡的诗句“事如春梦了无痕”，我们也就至今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女子曾经也在世间生活过。

已故的当代名作家林语堂先生，盛赞陈芸为“中国文学及中国历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评价“谁不愿意和她夫妇，背着翁姑，偷往太湖，看她观洋洋万顷的太湖”。而她的丈夫沈复，更是与她伉俪情深二十载，在她死时肝肠寸断，悲呼“恩爱夫妻不到头”。

这不得不让我生出对陈芸这位奇女子的好奇：是什么让她在生前一直与丈夫恩爱有加，在死后还能得到林语堂先生如此高的评价呢？

翻开《浮生六记》，看看在丈夫沈复的笔下，妻子陈芸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1.知书识字才思隽秀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丈夫沈复对陈芸的爱意是一见钟情式的，但是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纵观《浮生六记》全篇对陈芸的外貌描述，有称赞她“眉弯目秀，顾盼神飞”，但是只字未提到她如何貌若天仙的。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她知书识字，丈夫沈复全书开篇就提到了这点。而女子知书识字，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是并不多见的。

陈芸生而颖慧，很小的时候口授《琵琶行》一遍就能朗诵。有一天在书院得到一册《琵琶行》，挨个认字，然后就开始识字了。慢慢的，陈芸又学会吟咏诗词，甚至能够自己作诗句。后来，丈夫沈复13岁时两人初次见面，看了她的作的诗后，沈复就对母亲说非陈芸不娶。

婚后的两人耳鬓厮磨，形影不离，夫妻恩爱。夏天到了，两人就住到沧浪亭的爱莲居，“终日课书论古、品月评花”，一幅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的景象。

一天陈芸向丈夫求教学问，问到古文应该向谁学习，丈夫就剖析了历史上不同作者的行文风格和优势。谈到诗词，两人又评论起李白和杜甫这两位唐代最伟大的诗人。接着又谈到赋和《楚辞》，以及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典故。

两人既是夫妻，又像是闺中密友。

如果说牛郎和织女的爱情纽带是鹊桥的话，那么知书识字无疑是陈芸、沈复夫妻二人的鹊桥，是他俩感情的基石。

2.乐山乐水趣味相投

知书识字是陈芸和丈夫感情的基石，那陈芸与丈夫的趣味相投就是两人感情日笃的关键了。两人趣味相投到什么程度呢？丈夫称赞陈芸的爱好和自己相同，而且能够察言观色，一举一动只要给她一个眼神，便能心有灵犀，把事情办得头头是道。

有一天，丈夫对陈芸感慨：“可惜你是一个女子。要是能化女为男，我们就能一起访便名山大川，遨游天下，那该有多畅快呀。”

陈芸回答：“这有什么难的。等我老了，虽然不能陪你远游五岳，但是附近虎阜、灵岩、西湖、平山这些地方，还是能够一同游玩的。”

陈芸不但是这么说的，也实实在在是这么做的，很有说到做到的味道。七夕节，陈芸陪同丈夫在我取轩纳凉赏月，品论云霞。中秋节，夫妻二人夜游沧浪亭，在亭中煮茶赏月，畅叙胸怀。甚至在那个时代的妇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候，陈芸已经陪同丈夫作伴出游了。

吴江的一位故人因病去世，丈夫前往吊唁会路过太湖，陈芸就偷偷央求丈夫带上她。旧时代的礼教束缚下，良家妇女一般是不出门远行的，于是夫妻俩瞒着公公婆婆，假借回娘家探亲的名头双双跑到了太湖上。

太湖船上的船家女和丈夫有一同喝酒的交情，丈夫招呼陈芸三人一同在船上喝酒。

陈芸也不在意，一行三人就在太湖船上对着美景，喝酒聊天，喝多了还让船家女击箸而歌，颇有王羲之偕同友人在兰亭上流觞曲水、放浪形骸的同工之妙。丈夫的朋友撞见了这个事情，甚至误会他带着两个歌妓在太湖上饮酒做乐，私下跑陈芸那里告密，闹了笑话。

3.追寻美好胸怀旷达

陈芸生性洒脱，这一点从她钟情李白诗句的潇洒落拓甚过杜甫诗句的锤炼精纯，我们就能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同时，她还是一个热爱美好事物的人，对美的痴迷甚至有些天真无邪，这或许就是她被评价可爱的缘由。

每年的神诞节日，陈芸夫家当地会在洞庭君祠举办“花照”盛会，非常热闹。丈夫受到邀请参加盛会，回来向陈芸描述盛会的美景，陈芸非常羡慕，感叹自己也是男子能够参加盛会就好了。

丈夫怂恿她女扮男装出行，尽管这有些不合礼数，但是没有太多犹豫，陈芸便欣然女扮男装，一探盛会美景。至于会不会发生意外被人识破，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反正婆婆不在身边，别人识破婆婆也不会知道吧。

如果说女扮男装赴盛会只是陈芸追求美好事物的小插曲，那么接下来替丈夫物色美妾这件事，就体现她爱美成痴到了心胸旷达的地步了。

一天，丈夫的朋友新纳了小妾，在陈芸面前吹嘘新人如何如何美丽，还邀请陈芸一同观赏。过了几天，陈芸发誓要给丈夫找一位更加美丽有气质的女子做妾。

这事情搁其他女子身上，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唯恐躲开都来不及。即使因为一时的攀比心理说说气话，事情过去后就不会再提，哪里会真替自己丈夫在外头找个小妾，和自己争宠。但是陈芸不但说了，还真这么做了。

浙江有个叫温冷香的歌妓很出名，有个女儿憨园婷婷玉立，是个美人胚子。陈芸见人家姑娘漂亮有气质，就偷偷约她见面，还用上了义结金兰的套路，为丈夫做媒。事成之后，还跑去丈夫那里邀功。

天下哪有这样的妻子，因为爱美成痴，竟然要给丈夫找个美丽的妾室。虽然不敢说空前绝后，但是也算是天下少有了。

以上种种，一个可爱女人的形象就这么一笔一划在我们脑海中被勾勒出来。陈芸和丈夫沈复的爱情，始于知书识字，浓于趣味相投。作者沈复多次提到他俩在一起的感觉是“温柔乡人化烟火神仙”，这也是为什么他夫妻二人能够恩爱携手度过二十载，甚至还想把这一份情缘延续到来生。

记得多年前在《读者》看到一篇文章，作者问一对满头银发的老年夫妻，是如何能风风雨雨相伴走过这么多年的。他俩的回答：做一个简单的人，然后找一个简单的人度过此生。如果做不到，后面的条件就得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越来越多了。

那时觉得这个结论很不可思议，而今看了陈芸、沈复二人的爱情故事，又觉得很是契合。难道幸福爱情的公式都是相似的？或者陈芸、沈复的爱情真的延续到了来生？想着想着，一种玄妙的心情愈发萦绕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