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灯照夜,文脉长明
夜幕如墨,骤然间,苍穹乍裂。一条金鳞巨鳌破开云海,昂首而出——龙首凤眸,双目如炬,万道金光自鳞甲间倾泻而下。地上万千仰望的面孔,瞬间被镀上一层辉煌,泪光与灯火在无数眼眶中一同闪烁。
广州全运会开幕式的惊世一瞥,并非无根之木。它从巨鳌托起的蓬莱仙山走来,从沙头角鱼灯舞的铿锵锣鼓中走来,从莆田九鲤灯的翻飞流光中走来,最终,在辛弃疾“一夜鱼龙舞”的词句中,找到了它千年前的灵魂。那鱼龙相逐的轨迹,蜿蜒不绝,正是一条活着的文化基因。
于是我们看见,千百年来,元夕火树银花,万人空巷;中秋月华如练,灯影绰约。你看那,孩童提着兔儿灯嬉笑追逐,光影在地上画出滚动的圆;情侣执手流连于莲花灯下,默许着心愿;老者捻须笑谈往昔,说这灯影与童年所见一般无二。这摇曳的灯影里,照见的何止是光明?更是代代相传的生活趣味,是沉淀于民族血脉中的温情与浪漫。
灯影婆娑,亦总浮动着文人的雅韵。辛弃疾“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是以星雨喻灯花,恍见鳌山灯瀑倾泻人间的瑰丽;卢照邻“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则将人间灯火与天上银河相接,写尽了文人仰望星空的哲思。最妙是范梈那句“蓬莱宫阙峙青天,后内看灯记往年”,一盏花灯,便成了折叠时光的舟楫,载着我们,在往昔与今朝的交汇处悄然靠岸。
鳌灯终会燃尽,文心万古长明。当那金鳞巨鳌在广州的夜空中化作漫天星尘,缓缓飘落,我们便完成了一场跨越千年的相遇。掌心所触,不仅是绢纸竹骨的余温,更是那条奔流不息的文脉之河,在此时此刻,有力地、温暖地,跳动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