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过节,往家里的电话打的多了些,母亲最近话也多了,唠唠叨叨的说一些事,都去谁谁家走亲戚了,都是谁谁来我们家了。很多时候,我都是静静地听她说,只是在她说话的间歇回上一两句。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从连接深圳和山东的一千七百多公里的电波中,我们彼此看不到对方,但却也排除了很多干扰,可以静下来只是你说我听,我说你听,不用看对方,也不用考虑别的因素。相比较而言,如果回到家里,两个人真正坐下来谈,谈的也会很投机,但话题重点一定会换,而且会因为要考虑别的很多东西,心情不会那么放松。这,也许是电话聊天的所谓好处之一吧。
她告诉我她也在减肥,并且说家里有一箱月饼,别人给的,但被他放起来,因为父亲喜欢吃,“不能给他吃那么多,太油了,吃多了血压高,血会稠”。我们那喜欢把血脂高说成血稠,这种病的普及程度之高已经让一个农村不识字的六十岁妇女也知道如何防范,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我笑笑,说少吃点没事的。老妈那边很坚定地说,那又不是好东西。我给他买了苹果,还有葡萄,你放心,不会让他没零食吃的。父亲前两年因为胃穿孔做过手术,医生叮嘱他要少吃多餐。父亲当时记得很清楚,事后病一好,做起事来就忘了,吃饭一如既往地不知道按医嘱了。他不是一个在吃上很讲究的人,通常是在下班后回到家,往电视机前一坐,旁边有个纸箱子,里面有什么吃什么。而那里面的东西,都是母亲放的,苹果,葡萄,瓜果之类的。如果哪天没了,父亲就抹抹嘴,抽烟。如果过两天还没反应,他就会问母亲,你没钱了吗?母亲就会下意识的去看那个纸箱子,然后就去超市。但通常情况下,那里面是不会空的。而且她会观察,知道父亲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虽然里面的东西都会吃完,但她知道什么是父亲因为喜欢吃的,什么是父亲怕浪费吃的。这个过程,无须用语言交流。对于很多老夫妻,语言交流是不必要的,有时,对于对方的需求,边眼神都是多余的。
母亲又问我有没有月饼吃,我说有,但也不敢多吃。她说想吃就多吃点,但别吃多了。我说这边月饼更油,不好吃。她停了停,说你一个人要吃好。我说我都在减肥。她说减肥归减肥,该吃的还是要吃,不要只顾着减肥,把身体弄垮了,那样就减肥了又怎么样。我说知道,又顺口说,我要少吃月饼,多吃烧饼。母亲问你那儿也有烧饼?我说当然有,不过没老家大,而且要两块钱一个。母亲说,有就好,想吃就买来吃,这个比月饼好。我笑了,好什么好,烧饼哪有月饼好,不然过节干嘛都送月饼,而不是送烧饼?母亲说,你懂什么?月饼哪里是用来吃的,只是用来送礼的。你送给我,我送给你,送来送去,一盒月饼送给不知多少人,最后说不定又回来你手里。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东西不能多吃,不是好东西,但你又不能少。话说回来,那东西又怎能当饭吃?
这东西的确不能当饭吃,但烧饼可以。还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同桌每天早晨上课,都先要吃一个烧饼。那时我们上课分三段,吃早饭前先上两节课,然后回家吃早饭,再回来上中午的课。每次我都被那夹杂着芝麻香气的饼香折磨的饥肠辘辘。但我知道,我没这待遇,但我真的很喜欢这味道。以至于很久之后的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这香味。后来,烧饼可以不限量地吃了,但我总觉得没那个味道好。
深圳的烧饼也是老家那边的人过来卖的,基本上是老家的味道,我也偶尔会买一两个尝尝。每次都会不小时候的感觉,我知道,这感觉,已经深入我的骨髓,不可自拔。
把烧饼和月饼连在一起想象是最近才有的事。这似乎是两个有点远的东西,但我想其实并不远。这两个都曾经在我小时候占据过我胃垒的东西,都曾在某一个时间段内让我魂牵梦绕。不同的是,月饼只会在中秋节那段时间想。最深的印象是每次中秋,我们堂兄弟几个到爷爷家,用几乎神圣的眼光盯着奶奶把一个月饼分成四份,这四份必须平均,否则必会引起一系列纠纷。然后,我们就吃。我每次吃完后,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长大后才知道那叫失落。原来,这就是月饼,这就是月饼!这种失落感与那夹杂着芝麻香味的烧饼同样做为两种食品的标准标签贴在我的心里,直到现在。
至到现在,我才恍然,月饼留给我的是失落,而烧饼留给我的依旧是那香味。如同母亲理解的,月饼不是用来当饭吃的印记一样,烧饼则亲切的多。
无论是月饼还是烧饼,都已不是奢侈品,但我知道,那原来的味道,已经是奢侈的不能再奢侈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