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悲歌
依旧是月下,依旧是荆轲。
但不依旧的是荆轲手中的剑。
剑已重铸。
荆轲手中所执已是一柄短剑,这柄短剑已不像残渊那样凶名远播,但荆轲相信,此剑所饮之血定会让它名垂千古。
荆轲第一次从师父手中得到残渊时,他就有种预感,此剑定会在他手中大放异彩。
荆轲面前,已有一封写好的信静静躺在桌上。此次秦国之行,必是九死一生,荆轲相信自己武力已经足够,但智的方面还要有一人来协助他。
太子丹虽已派遣秦舞阳与他同行,但他却明白,此人为一介莽夫,行事冲动,有勇无谋,难成大事,甚至还会拖累自己。
盖聂。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帮到他的人。上次与盖聂一会,荆轲就已明白,这位剑术名家不仅剑术远在自己之上,其才智亦是远超常人。
盖聂真的会来吗?
荆轲并不知道,他一共等了二十三天,盖聂依然没有来。
盖聂未来,荆轲却已不能再等,无论如何,此次刺秦,势在必行。
易水之边。
朔风渐起,荆轲衣袂纷飞,脚步沉稳。
他每走一步,就意味着与生的距离越来越远,离死亡越来越近。
太子丹与一众公卿皆是一身白衣,这是他们给勇士最高的礼遇。
白色有时岂不是一种最接近死亡的颜色?
此去,必是有死无生!
筑声渐渐响起,荆轲回望满面悲切的高渐离,这个性情坚毅的汉子,此时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荆轲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湿润,他别过头去,忽作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筑声渐止,高渐离忽然走上前来。
荆轲静静望着他,高渐离从身后拿出一柄配剑。
荆轲瞳孔一阵收缩,他已看出这柄剑是谁的。这柄剑正是盖聂的剑,他的人虽未来,但他的剑却来了。
剑已拔出。
荆轲用手摸了摸这柄木剑,他曾听过一位隐士高人说起,用剑之人最高境界乃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这个境界的人已经不会妄动杀伐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盖聂已经触碰到了这个境界。
盖聂未来,却将木剑送给了荆轲,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完全参透了这种境界,手中已经不需要剑了。
这一瞬间,荆轲心思万千。
他自然明白盖聂的意思,但是他身上所承担的是整个燕国的希望,手中握的是整个燕国的命运!
他不是盖聂,他胸中还有远大的抱负没有完成。
也许此生剑术的境界仅仅只能止步于此,但若能以一人之死,换得燕国之生,青史留名,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荆轲忽然放声道:“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话音刚落,他转过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秦国,咸阳。
一个身着黑色朝服的年轻人此时静坐在大殿之上。脸上不时流露出威严与自傲已说明了他的身份:秦王嬴政。
桌案之上,一条淡黄色的丝帛随意展开,但这上所记载的东西却并不随意。
这是前方战报,秦军势如破竹,已经兵临易水,看来秦国灭亡燕国已是既定之局。
“燕国,燕丹。”
嬴政剑眉深锁,口中默念。他的思绪仿佛已经回到了当年与燕丹在赵国同做质子的时候。
当年两人境遇相似,身份相似。二人皆是才智过人,头角峥嵘之辈。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之间惺惺相惜。
如今他已经是强国之君,雄才大略,手握百万雄兵。如今的燕丹的地位虽不能与他相比,但也可算是燕国实际的掌权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他们总能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对手。
如果说嬴政是阳,那燕丹就是阴。
阴与阳之间本就是相互对立又相互补充的关系,二人之间岂非也是这样?
“如果自己不是秦国国君,燕丹也不是燕国太子,或许我们还会是很好的朋友。”
嬴政想到这里,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但理智很快将他这种想法驱散。作为一国之君,这种身份早已不再允许他有丝毫幻想。
因为他是嬴政!他是秦王!
这时,已经有宦官呈了一份奏章在他的桌子上。
嬴政将眼前奏章翻开:丹愿举国为秦王内臣。愿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
“燕丹,你最终还是败在了我手上。”
嬴政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
以秦军之威,荡平积弱已久的燕国实乃易事。但若以绝对的武力消灭燕丹这样的对手,嬴政心中依旧有些遗憾。
嬴政心中,或许只有燕丹一个人能够做他的对手。
如今燕丹这样的对手,竟向自己俯首称臣,他岂能不高兴!
此文于一年前写就,曾经投稿参赛。若有看过的朋友请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