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羽记忆中,佛罗伦萨总是细雨迷蒙。透过美学院教室的窗口,看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大理石上,便能遐想出各种不同的旋律。
假期里,沿着城区小路骑单车,一直从公寓骑到圣母百花大教堂。踏进安静庄严的教堂,缓缓地小心地呼吸,身体也变得轻盈。
这片穹顶上,乳白色浮雕随着脚步流淌着,四周天花板都用蛋彩画上了圣经故事。在这浪漫神圣的教堂中,常羽第一次向远在东经116度23分的她发起告白。得到了爱神的祝福与肯定,他们即将在世界的两个角落拥有最亲密的联系。
毕业出国以后,常羽陆续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不同宗教信仰的同学,严格但是亲切的教授,对员工冷嘲热讽的餐厅老板娘……假期中打工结束,他常常走在阿诺河边,让晚霞和微风赶走额前晶莹的汗珠。街道上随处可见美术博物馆,图书馆,草坪雕塑,阿诺河被晚霞印出玫瑰色的水纹,浮动的水植让人思念起白羊草了。他也思念那个永远温柔的姑娘,她会使他的微笑变得像她。他爱她通透的心灵,从不曾将他的隐晦当成揶揄,她是一直是一位称职的灵魂读者,让他们彼此不惧怕距离。
他喜欢油画,但小裴更喜欢摄影作品。有时候油画和照片一样,难辨真假,同样照片也能变成油画。浪漫与现实共存,是世俗理想,更是宗教梦境。米开朗基罗昂着头在狭小的空间里画壁画时,残酷浪漫。一个人拥有信仰,也许会忍受生活的残酷,但是会拥有直击心灵的浪漫。他与她都不是大师,因此只能在自己的轨迹里慢慢摸索前行。
小裴的善解人意在她大学毕业一年后出现很多分叉,像一个毛糙的线头。把线头剪掉,线就越来越短。期间他们也有频繁的交流,他了解到小裴的工作并不顺利。“新人都会辛苦一些,实在不行就换一个,不要勉强。毕竟,自己喜欢才最重要。”他这样安慰,当然也知道无济于事,他还要在这儿继续读学位,对她“鞭长莫及”。
休息日常羽并没独自待在公寓,着单色衬衣沐浴难得的阳光在广场上徘徊良久,在附近找到一家小店,挑了个小巧复古的相机。相机很好上手,他对准圣马可广场一角按下快门,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接着又来到邮局把相机和一张明信片包在一起寄到北京。“裴老师,请多指教。”他希望小裴能尽快清楚她自己真正的前途,也希望她能明白他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奇和思念。
有段时间,他们会主动接触对方的兴趣爱好,为此他还会抽空去看摄影展,去临摹电脑上的敦煌壁画。小裴会去艺术会展和画廊中心做志愿者,会特意跑到上海外滩建筑群参观拍照。他们分享着彼此不同而又相同的经历,这让他感到十分慰藉。
坐在公园草坪上看微弱的阳光慢慢没入天际,隔壁雕塑没了影子。天空蒙上黑布,这里还看不到月亮,或许它躲进了云里,但星星闪烁的光芒啊,透过云纱也清晰。人文情怀与自然风光和谐融合的意大利,让他一次次停下脚步,欣赏,思考。
周围空荡荡的,孤寂却不绝望。这里有所热爱,那边有所期盼。沿着咫尺之外,也有人和他一样等待着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