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急救中心坐落在外环中路，离东河沿只有十几公里，踩上油门儿十多分钟就到，但我没有快开，要不要现报告下情况？我掏出手机又犹豫了一下，重新放回兜里。

  那条猩红色的披风始终在我眼前飘动着，暗红里还有殷红的影子，模模糊糊的，会是她么，高挑的个子，大脸盘子。

我跟殷红只见过一面，就在上星期晚上也是我值夜班。鲍国兴的电话打到了我的办公室。下来一趟，我就在你们楼下撸串儿呢。

办公楼拐角的大排档上，坐着的两个人就是鲍国兴和殷红。这是我第一次见她，以前知道的只是传说。鲍国兴跟我介绍的时候，她显得特别热情，老远的伸出胳膊跟我握手，微笑着说久仰久仰。我转回身问鲍国兴，你怎么跟他介绍我的？还久仰久仰的。鲍国兴有意无意的一拉辛红的后脖领，示意她坐下，逗笑地说市局有名的大才子，谁不知道！

  刀笔小吏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

  鲍国兴递过一大杯扎啤，我一边接杯子一边不经意似的打量殷红。她面色白皙，皮肤细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个头儿也不矮，就是脸盘有点大，隐隐约约堆着不少雀斑。上身穿着宝蓝色的短袖衫，椅背上搭着的就是那件猩红色的披风。看上去漂亮惹眼，但我在她谈笑举止间，却感觉到有点轻佻。是她随心所欲的性格？

 鲍国兴介绍说殷红是黑龙江人，大学毕业后就来了这儿，想找个差事在这儿混几年，处个对象嫁人了事。殷红嗔怪地打了他一拳，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

乖乖，这不早晚的事儿吗，有什么忌讳的。他们的肩膀互撞了一下，鲍国兴这动作我见多了，殷红好像也不在意。

喂，任兄，有机会帮帮忙呗，给她谋个位置，君子有成人之美嘛，拜托了！

谁不知道你手眼通天八面玲珑的，还用得着我？

别提了，我那帮哥儿们个个都是色狼，工作没找成先把人给拐跑了。

你就不担心我？我也你一哥们呀。

鲍国兴哈哈大笑，前仰后合的。我倒是真希望你是个伪君子，你要是有这个贼胆，我拱手相送了！

殷红的事我没应，但聊天的时候还是知道了一情况。她是哈尔滨商学院毕业，财务管理专业，父母和弟弟都在老家，守着一个杂货店过日子。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点飘，没什么城府。

车到急救中心刚停稳了车，兜里电话响了起来，是宋局。

老任，事情怎么样了？怎不见你回电话？

哦，我出了现场，现在刚到医院门口。

那你快进去吧，里边闹翻天了！你一定要稳住局面，千万不能把事情弄大，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联系！

好好好，我一边举着手机一边跑步进了医院大厅。老远我就听见抢救室在大喊大叫，厮打声，气喘声，椅子摔倒声。推门进去，一个七十左右的男人伸手卡住了医生的脖子，把医生的脑袋顶到了墙上，一个交警正用力掰他的手。

我赶上前去，双手在老人的咯吱窝托了一下。这是别人教给我的妙招儿，猛不丁的一托两肋，能让过激的人神志外泄，缓解情绪。这招儿还真灵，老人激灵了一下，立刻松了手，医生得到了缓息之机。

老人回过头来瞪了瞪我，你是干什么的？拉偏架？

这是鲍国兴的父亲，我曾见过一面，但他显然不记得了。也好，这样我说话更方便。

我是国兴单位的，专门来协助伤员救治的。

好啊，老人好像见到了外援，情绪略有缓和。那你就来解决吧，他们说伤得太厉害，抢救无效，让我们安排后事。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呢，安排什么后事？他妈的也太拿人命不当回事了吧！我好端端的一个大儿子--

 那哪儿成啊，我急忙接口。大叔您别急，我全权受命而来，专程为救治国兴来的。人命关天，我得跟他们好好说说。我把老人挡在身后，转身问医生，请问大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生三十岁左右年纪，白白胖胖的，戴着深度眼镜，但此时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缓了缓气，您来的正好，我给您介绍介绍病情。我使了个眼色，医生明白了，哦，我先让您看看诊断记录，带我进了里间办公室。

 医生摊开了CD片子，脑电图，化验单等一大堆材料，说鲍国兴头部重伤，骨裂，颅内大面积出血，各种方法都用上了，但血止不住。脑电波检查已经脑死亡。身上还有多处挫伤，骨折，失血过多，过多输血反而会加速脑溢血。

的确用全力了，医生说，他除了心脏还有微弱跳动，生命体征全都消失了。家属接受不了现实，我话还没说完他们就急眼了。作为首治医生，我能不负责任地贸然给出结论吗？如果是误诊、错诊我敢负法律责任。

我点点头，刚才看了现场我已经有了预感，面前的检验报告也能说明问题，鲍国兴危在旦夕了。我尽量耐心的解释，你要理解家属的心情，这是他们的独生儿子啊。鲍国兴不是脉搏还在跳动吗，再采取点措施，尽量争取时间，看看我们能不能出现奇迹。这时鲍国兴的父亲又闯进办公室，大声吼叫着，到底怎么办？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时间不等人，出了人命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