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队觉得，我对你是哪种喜欢？”

现在是绥城的午夜十一点半。万家灯火仍然闪烁，警局内也亮着灯，照着仍在坚持的人——警局每天都要有人留守岗位，来为任何可能性的突发事件做好准备。

非常巧的是，今晚是徐无双和王大雨值班。

其实一直以来绥城警局更偏向于小组值班制，一般会留两个人组成搭档。这样一个人可以完整记录报警电话内容，另一个即时云出反应以及和警局其他人沟通。

王大雨作为进入绥城警局后就跟着徐无双，成为徐无双的徒弟，自然表示与师父共进退——其实就是死乞白赖、撒娇卖萌打滚非要和徐无双一组。

但几天来这两个人表现得有些微妙——在警局的女同志齐苒和池一菲看来，这两个人最近不是一般地不对劲，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的。

先是徐无双最近总是一个人来——以前总是他们两个在食堂汇合，一起吃个早饭后来的——王大雨要晨跑，晨跑完回去叫徐无双起床，然后食堂等人；王大雨最近也不像之前那么……怎么说呢，活泼且开朗，孩子最近像有什么心事，感觉沉稳了一点，甚至有些不可捉摸。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时间是三天前，案发地是池一菲的法医室，双方是徐无双和王大雨，目击证人是池一菲。池一菲表示自己非常清楚地听到了王大雨质问徐无双：“所以师父你从来没把我当作你的徒弟，也从来不在乎我！”被质问的人注视了年轻人有一会儿后，自己离开了法医室。

池一菲：我看了一段戏码，但我还没看到本质。

大概就是从那天起，警局的人都觉得徐无双和王大雨两个人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两个人不像以前那样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王大雨也不像以前那样特别主动地跟着徐无双，徐无双好像变得更加孤僻而沉默。

对此，虽然警局“金牌调解师”邢国良想要缓和一下下属们的关系（其实就是一线看戏），奈何两个人一个什么也不说，摇摇头就走了；另一个特别无奈特别勉强地跟他说谢谢领导费心，但真没什么。

邢国良：你俩要是没什么以后我都不用请吃饭。

直到今晚，这个午夜，两个人没有办法又一起值班。王大雨再次说出了几天前，他们两个僵持前，他对徐无双说的话。

“徐队，无论你怎么逃避，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你。”

“你才二十五岁，警校毕业刚刚两年还得算上你之前卧底的那一年。你自己说警校时完全没有恋爱经验，你和唐老师呢？你对她是什么感觉？以你这个年纪，唐老师是个不错的女孩……”

“徐队你跑题了，我说的是我和你之间。唐老师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和她的关系，和我们之间不一样。”

“……好，我们说回正题。你说你喜欢我，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对一个年纪比你大一些，经验更丰富一点的人的憧憬？对作为你的师父的人的崇拜和向往？对作为你的室友，朝夕相处产生的错觉的喜欢？”徐无双和王大雨面对面坐着，此时的一连串问题不像是提问，更像是质问。

在他心里，王大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活力四射，对周围的一切仍然充满美好的想象和好奇心。因此，很有可能模糊了一些情感的界限。

他对他，不可能是喜欢。

“所以徐队觉得，我对你是哪种喜欢？”王大雨此时声音沉下来，带着一点沙哑和蛊惑。他往徐无双面前凑了凑，他们面对面的距离不超过十五公分。

王大雨就这样看着他。那眼神里不像平时盛着天真和无辜，此时在灯光下，徐无双可以看到年轻人的属于掠食者的带着侵犯和势在必得的眼神。

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的徒弟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那么像一只永远微笑的脾气好的萨摩耶；反而，这个年轻人在隐藏自己狼系的部分。

是啊，良好家境教出来的，敢于和父辈对抗一往无前地从警，刚毕业就能够作为新人去执行卧底任务，怎么可能是一只纯白无害的大型犬？

“你想要我回答你什么？或者说，难道我怎样回答你，你就会按照那样的情感去做吗？王大雨，你和我，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徐无双拉扯着王大雨的领带，两个人离得更近了一些，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轻柔的呼吸。

“我对你的喜欢，是这种喜欢。”王大雨似乎不想再做过多解释，毕竟哲学也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与其去建构理论，不如用实际行动——他站起来，在徐无双面前洒下小片的阴影，然后弯下腰亲吻上了年长者的嘴唇。

年长者的唇如他想象一般，轻柔，温暖，和外表完全不一样。他按住年长者想要反抗的双臂，更用力地亲吻，更带技巧地去攻陷每一个角落，更加坏心眼地去掠夺每一分呼吸。

“徐队，你明白了吗？我对你，是这种喜欢。是想成为恋人的喜欢，是想和你做属于恋人的所有事的喜欢，是想占有你每一分每一秒、想时时刻刻跟着你的喜欢，是就算你拒绝、我还是会在心里默默想占有你的喜欢，你明白了吗？”王大雨结束冲动而意犹未尽的亲吻，保持着刚才的高度认真地看着徐无双说出这些话。他没办法控制他自己——徐无双是个太容易让人失去理性的人，天知道在刚才亲吻的短暂时间里他的脑海里想着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还远远不够，他想要占有这个人更多。

徐无双觉得年轻人的喜欢来得多么离谱和汹涌，他一直觉得这不过是个精力旺盛、偶尔爱哭、同情心过多、离成为优秀刑警还需要历练历练的年轻人，但他想到的只是工作。他忘了，这孩子还是一个对目标明确，对自己有规划，对有些事情势在必得、掌握其中的人。

一个只是外表纯良，但有些腹黑的狼崽子。

“徐队，给我个答复吧，求你了。让我死心也行。”年轻人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年轻人总是这样，难过时，委屈时，不知所措时，彷徨时，就会像现在这样做。就好像，一只大型犬做错了事情，委委屈屈求拥抱求安慰一样。

属于他们的这样的时刻太多了——徐无双此时才发觉，他给这个年轻人的纵容已经超过了对于一个徒弟的纵容，对他的在意也超过了这些年来对于任何事物的在意。

这场你来我往的追逐战中，他们两个，没有赢家。

徐无双叹口气，“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靠在我肩膀上不敢抬头？”

“嗯……”王大雨闷闷地说。

“真拿你没办法。起来吧，今晚的班还没值完。要是这样被你靠一晚上，明天什么都不用做了。”

“你真的……答应我了？”

“你还想让我说第二遍？”

“想……”

“我最后说一次，答应你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狗崽子还是狼崽子，不让人省心。”

“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的，徐队，我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男朋友的！”

“闭嘴！那么大声干嘛，还有其他人。”

长夜等待黎明，属于他们的未来，也终将徐徐拉开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