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上的脚印

图片发自简书App

        湖州四舅仙逝,我是在四舅的大女儿也就是我的大表姐的友圈里得着消息的。图片肃穆,安静,悲痛。我大表姐告诉我四舅是二零一八年,十月二十七在人世间走完了九十个春秋。并告诉我后日清早出殡。毕竟是亲舅,留在人世间最后一面,我哥俩必须要在出殡前去跪拜送行的。

        杭州去湖州也便,第二天晚八时许我与哥驾车出发前去湖州送四舅最后一程。高速上哥俩一路无语。哥肯定沉浸在少年时期与四舅生活那段时间的回忆中。车灯射在路面上反光里有二条笔直的白线,导着我们前行,我知道以后日子里的前程上我们已再无父辈引路了,要靠车灯自照自行。好在都已成长为人,懂得了一些人间爱恨情仇,看过了一些真假善恶。

        外祖留在身后的最头一拔我母亲辈份上的四子一女在今日以前的光荫里相继而去,算是画上句号落下帷幔并散落在杭州,湖州,南浔各地的山水间。他们如流星划过长夜,带着光坠入湖畔田园。我想那里绿草如茵,山花绚烂。

        我兄弟俩到殡仪馆夜已较深,星月安静贴在夜幕里。大表姐已立在门口等着我们了。四周寂静,丘陵沉睡,空气有点阴冷。

        遗体陈放在冰柩里,安祥慈和,烛台上放着四舅的遗像。外祖的五个子女中,唯四舅与我母亲最为相像。我母亲是先于四舅走的,母亲在世时常跟我说起她与四舅小时生活中的一些细事。

        我母亲五个子女中排行最小,小时候总跟在四舅后屁股玩的,四舅从小人高马大,英郎骏肖,四邻玩童掼玻璃弹子时稳赢不输,常叫他妹子我母亲背个布袋将赢得的弹子装进袋中,半天半布包进账是少不了的。

        母亲读高小时(相当于现在的小学五年级),同住蜊壳弄的金家之大女有天突然懒我母亲把她家的一枚金钥匙弄没见了,要赔。金家女与母亲同学,却比较刁蛮,不象我们吴家孩子大度有教。当时也因为旧社会外祖经营一家水果商行,母亲从小生活在比较富有殷实人家,金家女见有孔可入想掘点现花,诈点牙惠,编个"金匙"之说,提出每天赔几个铜板。母亲无奈从外祖给的零化里每天赔钱与她,又不敢说给家里听。

        四舅后来知晓了此事,年轻气盛,脸面有点涨红:这还了得!欺负到我妹子头上了!便伙了三舅要给妹子出头,金家女的一顿"鞭三迈"(打一顿)是逃脱不了的。事情就弄到了各自家长手里。

        金家属镇上一般人家,靠打一些短工临活糊口,平时好耍个懒皮摸个鸡狗。我外祖在镇上却仗义为人,交际海扩,再加上开个水果商行,在生意圈里也算大佬。此"金匙'失却,我外祖提二点道理:1.自古从没闻有钥匙有金子做成之说,皇帝屋里都没有此物!金家如此家境能拿出一两半钱银子已属不错,何来金匙?2,诈到吴家门来了,最好周边去问问,不要神气勿清!想欺我头上还嫩尺了三分。摆酒赔礼。"

        四舅三舅见自己父亲如此一说,底气实足,板要再掼金家兄弟阿妹一顿生活吃吃。被他们母亲我外祖母唬住!

        最后金家赔了二桌酒钱,归还了我母亲的零化了事。

        此"金匙"一说,母亲在我儿时常说与我听,事后总叨叨:"我小哥哥常为我出头的,他狠的肆的。那时他们兄弟四个帮的蛮牢的。"讲完此句后就沉浸到无限的想往里去了。自我的舅舅们各自立家后,曾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母亲的大哥与三哥关系比较紧张,哥俩在街面上碰面都互不朝采,脸朝东西,视作路人。这令在杭州生活的母亲很是揪心,当然这种揪心并非母亲一人所有,我想外祖母及四舅也应当有的,不说而已。这种僵持状态一直廷续到各自的幕年才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煦煦攘攘为利来,为利益纷争兄弟反目大有人在。大舅与三舅的和解我想可能是到了老年后认识到人间尚有亲情在,这亲情比利益的占有要重要的多。年轻的时候认识不到这一点,着实可惜。

      兄弟倪墙。晚辈我不作评价,只吸经验理会内涵。


        于四舅我并非很熟,自青年时四舅就去湖州求学,并在那里立家养子,我小时光只听说有个舅舅在湖州工作,并没见过。小时候唯一见过一次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

        那天,我放学回来,见屋里站个高大个男人,相貌极似我母亲,同样叫我外祖母为姆妈,外祖母让我喊伊四娘舅,我有点莫名其妙地叫了声,就到天井玩了,天井里还有几个生人,后来当然知道是四舅妈和大表姐及她的弟妹了。我当时也就一年级小学生,由外祖带养,住在一个有天井带大花坛的二层楼房子里。

        事后听母亲讲的,有份档案里我外祖父的成份被填着"小业主",表格被扣下,组织人马调查,在当时的政治制度下,这"小业主"属剥削阶级,等同于地主资本家。经查属实,外祖被打到。四舅家立马成为成份不好的家庭,受冲击,为避风头,来南浔他父母家暂度时日。

        无论受多大苦,多大委屈,天底下母亲的翅膀总时刻张开着,为你挡些风雨;也无论走多远路,爬多高山,当有一天你满身泥浆,心身疲惫,在蓦然回首时,你发现在夜的阑珊里有一线黄光透出窗外,你寻着那线灯光步履沉重回过去才发现灯光下母亲守着长夜等你归来,喔喔,你于是感到了温暖,而母亲却让你学着别哭!

        事后四舅回湖州航运局工作了,但冲击并未结束,大舅被抓,高帽子站长条凳批斗,外祖父被停薪审查,家里所有家俱被封,大舅家被红卫兵抄家,所有瓷碗被砸,炉灶被扒,东西从二楼窗户扔下来,满天井狼藉!外祖母立在天井的一角冷视着,大舅妈蜷缩在灶屋间的柴堆边。我和哥哥站在外祖母边上。隔壁王阿善家的红卫兵小将杨月梅领了十几个人来抄家也是要完美她心中的信仰,我理解她。

        最后外祖、大舅一家被扫地出门,搬到现在的柴房老屋居住。喔,这间低矮的柴屋呀!有过多少的人生起伏!(将放在笔者的中篇《沉浮》里述说。)

        抄家一事的发生发展让我外祖父觉得无颜对上,无脸对下,无法对邻,闷思良久,寻了个无人时机跳进后门的河水里..…我想,触水的一瞬我外祖父一定感到了水的温暖了。人如羽化般轻盈起来....。阿江娘舅一下就跳进了河水中背起了外祖父。

        外祖父的被剥夺工作,随即失去生活来源,生活重担一下压迫了大舅的肩膀。我大舅那时在南浔南栅头轮船码头再过去三里地的一个供销社下村店里工作,四十二元工资/月,外祖母与大舅妈是家庭妇女,我大表哥读初中。可想而知的,一份人家六七张嘴巴,靠这点来源,吃喝拉撒,油盐酱醋,情况不容乐观。

        生存的重压,我外祖父只有不停抽烟,聊以排解一些烦闷。因无钱购纸烟,改抽旱烟,用一管毛竹做的有半尺见长的烟竿,烟锅与烟嘴是铝质的。我小学放学先要去镇北栅头过大桥转回往南过张皇庙桥回家,在镇上荡一大圈,捡些地上的香烟屁股,回屋后将手里,衣袋里装着的烟屁股交给我外祖父,然后边做作业边看他将烟丝剥出来装进烟竿上的小布袋里....读者不要和我讲可以戒烟的话语,千万别讲!我知道装进烟锅被燃的烟屁股的烟丝通过细长的小竹管进入口中是特别的辛辣苦涩的,我外祖父咽进了肚里!

        我外祖父是生鼻咽癌过世的。我脑中常在想与抽烟蒂头有直接的原因。我们已没必要再去究其原因了,比如为啥要去抽烟屁股,因为没钱,为啥会没钱,因为..…人已去世,他的历史翻篇了.....留下的只是一行脚印。

        我与哥打从小生活在外祖家,母亲每月有生活费寄给大舅的,每月邮差对门喊一声:吴玉林图章!此时外祖母闻声连忙喊大媳妇:金凤金凤快图私图私(南浔图章叫图私)。大舅妈这时急步出来将图章在邮差的红油泥上沾沾又用嘴对着呵口气认真地按个红印,拿过汇票攥摸良久。(注意笔者的用词一一攥摸与良久)

        跟大舅拿着汇票去邮政局取钱是我小时候又一快乐的事。每次取钱回来顺便会到宝善街国营照相馆边上的一爿卤肉店里包几毛钱的冻猪头肉回家。这一天算改善生活了。店里的师傅用一把大号菜刀细条切好用香荷叶包了,临走前再在冻肉盆里捞些肉冻添加进荷叶包里。我最喜吃这个肉冻。

        按当时七十年代初期,我母亲寄的我哥俩的生活费是三十元,是含有养家成份的,衣服学习用品杭州母亲另买。母亲那时为省几个钱在单位食堂常是三分钱青菜四分饭过日子。这样就还能从生活费中再抠出几块钱,在杭州购买些煤球煤油外祖母的衣服布料等托轮船上的师傅带到外祖家里。按当时的家里开销,我大舅妈每天控制在一元几角的费用之间。我与哥长大后回了杭州读书生活,大舅退休后多次来杭都与我哥俩提起说我母亲养家养着的。甘苦共生的日子,大舅是铭刻的。我哥俩无非是旁观者。

        一直到七十年代后期,我外祖父才缓过气来,被恢复了工作,但却退休回家了。直至八十年代初,我刚参加工作,有了一份学徒工的薪水,外祖父来杭我带他去杭州"素春斋"吃饭,饭间我问起湖州现在去不去,有没愿谅四舅时,老人平淡的很,告诉我湖州四舅家里去过了,带你外婆一道去的。他们小孩姓数也改吴家门了!过去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无所谓愿谅不愿谅了。毕竟都是我的儿子么。

        我默然,看我外祖父吃着"素春斋"的名肴。(说实话当时也用了我一个月的工资的,主要没钱,换现在海味大餐随吃。------权作屁话。)......

        那些都是往事了。外祖父被停职审查时,开始一段时间,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于是写信给湖州的四儿子救援,不日回信来了,随带信中有五元钱:父亲,.....我日子不好过,.....如雨里挑灰担越挑越重.....。

        我外祖接信后一股气没别转,心里楚酸升起。无望,无助,闷苦,在被压制的生存空间里加上了有被抛弃的绝望感觉在心胸中戳痛着他,外祖父把四舅的信收起,作出了就此了断关系!就此生命中再无湖州,再无小市巷......。

        然而,能了得断吗?有可能了断得了吗?

        生活的精彩正在于由如此的恩恩怨怨,纷纷繁繁,起起伏伏合成的。但无论何时何地,有一样东西是割舍不断的一一亲情!

        在经过了岁月的冲洗,事情也变得淡却了。外祖父曾对我母亲谈起有关湖州四舅的事情:当时老四也确实情况不太好,三个小把戏(小孩子,南浔话)要吃要穿,又是上门做女婿,也难。这个"也难"包含了父亲对子女的理解,包容,舐犊之情,也道出了父亲自身无能为力的无奈之心。

        四舅我印象中在退休后不久吧,来杭州看我母亲,有句话常挂嘴边:现在好了,伶俐,(我母亲的乳名)我现在真当好过了!(四舅一口湖州话)

        我当然不懂这句话的涵意的,在我看来是一句极为普通的湖州话而已,但,对于我母亲,或我哥哥,对于我外祖甚至我大舅来说是能深刻理解此话的含义的,那些共同活在四舅生命里的亲人,见证过他生活沉浮的亲人是能解读此语的内在信息而且信息量巨大:

          一一我不想多表。时隔多个春秋,四舅将他的父母盛情接到湖州,堂堂正正告诉他们已将子女归纳进了吴氏宗谱!姓氏的跟随,在中国家庭中能显示父亲的位置。这也是中华家庭文化的一种特定符号。湖州衣裳街那古老的楼屋里,面对母亲四舅有了释怀......还有....…。

          一个男人,高大骏郎的男人,一身才华,热爱妻子,宠爱子女,不怨父母,忍辱负重。这一天,在杭州我石板巷的家里,他告诉我母亲他现在真当好过了!窗外阳光明媚。

        想到此我失声在灵柩前.....

        主张提出将外祖过世后安放在湖州的道场山公墓里是四舅拍板的。事到今日还是没人能懂四舅的心!纵观吴门后代,谁能读懂?我可以说没人能懂!

        四舅要尽孝心,要补填以前的缺憾,要守在父母的身边!在有生之年!

        有一种心愿你必须要在生前去了却;欠着世间的情份必须要在现世还清。来日并不方长!他懂。

        亲情,多伟大的字眼。

        而今天,四舅终于可长眠于父母身边了,象个熟睡的婴儿。在那夏花春红时,携着手,兄妹五位,围着父母。那里没有烦忧争纷痛楚,那里山花烂漫河水清澈......

        四舅活着时我与他见着的次数并不多,他子女结婚,子女的子女结婚,我去参加婚礼,包括他来杭州加起来也就六七次。三年前母亲离世,事后我哥俩专程去湖州看望了他,谈起一些往事,思维还很清淅,他告诉我们我母亲几年前在湖州小住,有半个月。他倒过头来问我俩记不记得?见他眼里放着温暖的光,笑意甜蜜。我这么可能忘记,在去车站送我哥俩先回杭州,母亲和四舅我们四人公交下来走在路上,路过"诸老大",老人家定要购各式粽子二竹包送我们。我想那次母亲湖州四舅家小住一定是兄妹俩在世时最温馨的时光了,相互暖着对方,放下所有一切,甚至连思想。那段时间兄妹的甜蜜感受甚至影响到了空气,阳光,窗外的树叶.......。

        兄弟姐妹之间当不为利益所驱而相互取暖时世界是美好的,心灵是纯净的,呼吸是舒畅的。我与我哥之间就有!因为我们从小就觉悟到了,并一直在享受。

        利益与温情真是一对矛盾的统一体呀!慢慢体会。

        在四舅的灵堂上回忆这些故事让我再次失声,老泪千行。四舅此时正赶在回家的路上,父母兄妹在等他团聚.....

外祖及吴氏子女


      先人们的身后是留下脚印的,脚印深重。


      写罢突然想起了曹植的七步诗,留给后人去读了。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四日,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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