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

天色灰暗如半干的墨汁,雨丝斜斜地织着,窗棂上水珠已渐渐凝成细线,滑落无声。我枯坐桌前,眼前搁着一封未曾拆启的信函,信封边角已被我指尖磨得有些起毛了。外头脚步匆匆踏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声音短促而密集,仿佛踏着我的心跳而来——却终究没有一记脚步声为我停驻。


我早已熟稔了信封上那几行墨迹勾勒出的名字,目光却仍旧一遍遍舔舐着它,像是怕它会在凝视中悄然融化。心在胸中不安分地撞着,既如揣着个活物般躁动,又恍然悬于虚空般发虚。信纸如一块烧红的铁,沉甸甸地烫在眼前,我竟不敢伸手触碰——唯恐真的一碰,那微渺的热望便化作飞烟散去。


于是起身泡茶,烧水壶在寂静中低吟,水汽升腾,白雾氤氲,模糊了窗上纵横的雨痕,也模糊了我的心绪。指尖在杯壁的热气上徒劳地画着圈,茶水凉了又续,续了又凉。窗外天色越发浓重,灰暗的云层沉甸甸压了下来,如同我心上愈积愈厚的重负。我凝视着那封信,它仍旧静卧于桌案之上,封口依旧完好如初,如同一个沉睡未醒的谜。最后,终于还是拾起它,指腹轻轻拂过封口,却迟迟没有撕开。我慢慢把信纸凑到杯口,任水汽轻柔地蒸腾,浸润着纸的边沿,仿佛让心绪也在这温热的朦胧里悄然缓释。


信纸在杯口的热气里微微发软,仿佛也在无声地叹息。杯中的茶叶被水推着,终是缓缓沉了下去;我目光凝滞在杯口,水面浮动着些微细碎的光斑,正随水波一起,轻轻摇晃。


那光点终究也沉入杯底了罢——连带着我这颗悬悬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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