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云仿佛要压下来了。此刻的天空是极其阴沉的。
他坐在拥挤的公交车里,脑袋靠在窗上,侧目观察着外面。
车,路上全是车: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的短的,他们的红色尾灯将这夜粗暴地撕裂开来。
他双眼有些发懵,揉揉眼,扭过了头。
车内,是一个挤满了人的世界: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都别无二致地持着手机,莹白色的屏幕光让他们看起来像日本面具。
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便索性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然而,入睡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座位颠簸,他的头不住地与玻璃碰撞;停停走走,汽车的柴油味从窗口扑进他的鼻腔;引擎不止,哒哒的轰鸣声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膜。这让他感觉有些心塞。
深呼吸三下,他企图把这些场景连同上班的烦恼从脑袋里清除出去。
效果不错,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轻飘飘的,身子也变小了,就像磕了摇头丸一样,烦恼似乎真的减少了一点。
又深呼吸三下,他感觉自己的精力似乎在恢复,思路再一次迅捷起来,眼睛也不再干涩。黑色的云似乎在退去。
他鼓起勇气,再次睁开了眼睛。
还是一成不变的景色:人们的脸还是那么白,窗外还是一样充斥着红色与黑色。他的目光还是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窘迫的感觉任然没有消退。
这个城市一点也不友好,他想。
两年前听人说城里做事能挣大钱,他便满怀着憧憬来到这里,踌躇满志地希望干出一番大事。然而,他得到却的是一份微薄的工资、无尽的工作和。时间一天天过去,生活没有改变,但是理想却越离越远。
同化,他想到了这个词。
他看向窗外,看向四周的车、建筑和人。除了外形,其他部分都惊人的相似。
他打量起身边的人:红色的衣服,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的雨伞、金色的挂坠、难闻的香水、咯咯的笑声……不一样,每个人从头到脚都不一样。
除此之外呢?他问自己。
好像都一样,他回答道。
举起手,做出抓握的动作,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
不错,还能控制住,至少我还在。
他松了口气,看向窗外侧的车。
银色的桑塔纳3000,一辆再普通不过的车,可见范围内有数十辆。
坐在公交内比那辆车高出不少,而且对手还是如此普通的桑塔纳。他感觉到一丝一览众山小的慰藉。
打量着那辆车腰线上的自己的倒影,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这使得他终于可以大胆地呼吸起来。
心情舒畅,眼睛放松,脑袋也痛快。他盯着那辆车上的倒影竟有些出神。
不过,桑塔纳缓缓地动了起来。
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形象是被贴在了那车的腰线上,顺着车身流淌、变形、扭曲,直至被搅拌成车身的铁灰色,然后终止在一片别无二致的红色尾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