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藤树下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醉赤壁》
01
男女偷欢之事，家人永远是最后一个知情者。虎妞的事，自然也不例外。
那是初秋的一个下午。
虎妞的婆婆正在院里做针线，有个平常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匆匆忙忙跑进院里，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什么？”虎妞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还泛着青光，活像挂了霜的冬瓜。
“你可别胡说八道啊！虎妞可不是那样的人！”她气急败坏地跟亲戚说。
“这事儿我敢胡说？我亲眼看见他俩进屋里了！不信你现在亲眼去看看！”亲戚有点生气，这不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吗？
“好！我这就去！”她的脸色胀得青里透着红，甚至恼羞成怒，一把扔飞了手中的针线活。
虎妞婆婆拿着拐杖，高一脚，低一脚，带走一串串小旋风，飞奔着，呼啸着，来到马长寿果园的屋子外边。
她弓着腰，高抬腿，低落脚，生怕发出一丝声音。
槐木拐紧紧攥在手中！
劣质床板的“吱吱呀呀”声，莺啼燕语声，娇喘声，粗吼声。顺着漏风的窗户飘进虎妞婆婆的耳朵里。
那一刹那，她只觉得一股热气直窜脑门，好像白虹贯日一般，然后就两眼一黑，“噗嗵”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
“谁？”一声娇呼。
吱呀声，娇喘声，粗吼声，莺啼燕语声，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只有枝叶的沙沙声，飘散在秋风中……
02
昏暗的灯光下，马长寿耷拉着脑袋，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
对面坐着两个女人，天字第一号泼妇马长寿老婆，和难缠系数难分伯仲的虎妞婆婆。
三个人的脸色都是阴沉得很难看，好像捏一把都能捏出一大桶水来。
“说吧！准备怎么办？”虎妞婆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先发制人，怒问马长寿。
“怎么办？”马长寿斜着眼睛，胆怯地看向坐在炕沿上的老婆，低声下气地问。
“我不知道呀？你办的好事，问我干啥？”马长寿老婆一扭头，不想看他，没有好气地回答。
马长寿只好低下了头，把脸埋在两手间。
半天不语！
虎妞婆婆嘴角上扬，带着神秘的微笑，看起来既凶残，又滑稽。
“说话呀？哑巴啦？把脸抬起来，这会儿知道要脸啦？你就是把脸藏在裤裆里，能顶个屁用啊？勾引良家妇女，不吭声就当完事儿啦？”
“咳！咳！”马长寿觉得嗓子很难受，干咳了两声，接着叫了一声：“婶子！”
虎妞婆婆赶紧抬手，打断了马长寿：“别！别！别！别叫我婶子，我当不起！别说喊婶子，这会儿喊亲妈都没用，我命薄福浅，可受不起，怕折寿！老婆子我还没活够呢？”
“老婶子！”马长寿媳妇说话了，站起来给虎妞婆婆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端给她。
“我不渴！”虎妞婆婆伸手推开马长寿老婆的水杯，拒绝了这枚糖衣炮弹。
马长寿老婆，微微一笑，说：“婶子，不喝就不喝，您老先消消气，别为这破事气坏了身子，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您是长辈，我和长寿平日里可没少念叨您的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事儿都怨长寿，这挨千刀的肯定是猪油蒙了心，他狗日的也不撒泼尿照照，他哪一点能配上虎妞这仙女一般的人……”
“这事儿，我有主张，您别生气，我指定替您出气！让他狗日的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交代清楚，让所有人知道他这杀才不是人，连禽兽都不如！
“让他以后在所有人跟前都抬不起头！让他一辈子得低人一等，人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就会想起，他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敢勾引虎妞……”
马长寿老婆越说越生气，站起来一把揪着马长寿的领子就往外扯，一边扯一边喊：“马长寿，你个杀千刀的，走，跟我去派出所，好好说说你跟虎妞干得好事……”
一边喊还一边哭，声泪俱下：“你个没良心的，老娘怎么就瞎了眼，嫁了你这个王八蛋？你有本事干好事，就有本事去坐牢，走，去派出所，我倒要好好听听你俩的好事，开开我的瞎眼……马长寿，你个王八蛋，老娘不跟你过了！”
这哭喊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含含糊糊，吐词不清，如果是外人听了，只会当马长寿两口子又吵架了，家常便饭嘛，顶多一笑就过了，不会怎么理会的！
但虎妞婆婆却听得毛骨悚然，瞬间傻眼！
03
“什么？要去派出所，交代和虎妞的事？”虎妞婆婆惊恐万分地想，“我的天呐！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事了，我的老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混？”
别人还不把她笑话死？
她一辈子没做过多少好事，墙倒众人推，光她明知道的几张破嘴，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她漂起……
想到这里，虎妞婆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像旋风一样跑到院子，“好孩子呀！你可不敢瞎喊呀，让人都听见了咋办呀？”
“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马长寿干的好事，他个没良心的，竟敢色胆包天地去勾引虎妞，我不想活啦……”马长寿老婆这时是真的触动了伤心事，越说越委屈，眼泪就像加了压的喷泉一样洒向天空……
虎妞婆婆有点急眼了，心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唉！”虎妞婆婆长叹了一口气，拿出吃奶的力气扶起哭软在地的马长寿老婆，一边劝慰着说：“孩子啊！家丑不可外扬呀！再说了，你还有俩孩子呢，都不小了，马上就该嫁的嫁，该娶的娶啦……”
正在痛哭的马长寿媳妇，听到这话，如同高僧听到暮鼓晨钟一般，顿时刹声，如同入定……
刹那间，四目相对，只见，虎妞婆婆露出春天般的微笑，对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马长寿老婆，那一刻脑海灵光闪现，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确认过眼神，你就是和我一样难缠的人……”
04
“一口价：两万块！”虎妞婆婆的嘴角紧绷，刻画出一个棱角分明的“八”字，显得极其蛮横！
“啥？两万？”马长寿媳妇的嘴张成了“O”型，如同彩票中大奖似地问道。
1998年的两万，那可是天文数字啊！当时行情，娶个黄花姑娘，也顶多8888块就算到头了。
“老婶子，您这是认真的吗？两万块，我们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下啊？”马长寿媳妇带着哭腔说！
“没有两万，你儿子、女儿的婚事别怪我说”好”话！”虎妞婆婆毫不心软地说道！
听到这话，马长寿觉得作为男人的尊严被人无情地践踏了，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怒火中烧，“杀人不过头点地！是的，勾引虎妞，是我的不对！要杀要剐，我认了！但这老娘们儿竟敢要两万，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也绝不能受这要挟！”
想了两秒钟，马长寿说：“建阳妈！一切都是我不对！但你做的事敢面对乡亲吗？你让虎妞守活寡，就那么对吗？”
虎妞婆婆一听，机灵一下子，打了个尿颤，说：“虎妞啥时候守活寡？谁给你说她守活寡？我给她招得有女婿，全村谁不知道？你个小破孩子别他妈地胡说八道！”
“对！你是给虎妞招了女婿！但你天天夜里跟虎妞睡一个炕上，咋了，我叔满足不了你吗？还是你压根不想小强挨虎妞的身子？你跟我叔心里咋想谁不知道：不叫任何男人碰虎妞！招女婿，你骗鬼去吧？你就是怕你们死了以后，家产归外人…………”
“建阳去了！你们就觉得虎妞嫁给谁都是占你们便宜，对不对？但又没办法，天赐还小，没妈不行！谁不知道你俩打啥算盘，权且找个女婿当长工，当牛做马给你们干活！但是永远都别指望挨虎妞的身子，能有个一男半女，等天赐一旦长大，立马就把他们踢利索，对不对？”
“你们真是太聪明了！哈哈！但人算不如天算，你们这辈子坏事做绝，还想有好报？做梦去吧！叔，婶，人在做，天在看，别觉得自己太聪明！”
“两万！一分没有，我宁愿坐牢也不会给你们一分钱，就算给你们了，也怕你们没命花，哈哈哈……”
马长寿怒火中烧，气极狂笑，嘴皮子像打了鸡血似得成千上万倍飙升。
就连号称“天字第一号”泼妇的老婆，都被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原来这挨千刀的还有这本事”？“赛张飞”暗暗惊叹，她不由心花怒放了。如果不是跟虎妞婆婆吵架，她甚至想此时此刻就狠狠拥抱自己的丈夫，再在他胸脯上狠狠咬上两排牙印……
虎妞婆婆哪里受过这么大委屈，也不管身为长辈的姿态了，一蹦两尺高。跳着脚骂道：“马长寿！你个舔尻货！你勾引妇女还有理了？你干娘们儿还干出功劳了？
你咋，你还真当自己是种猪啦？见个窟窿就钻了？你是不是十辈子都叫劁猪的给骟了呀？见个母的就上啊？来啊！老娘也是母的，来上我啊！你龟孙子要是不敢上我，就他妈亲手把你那命根子剁了……
你他妈就是个软蛋！你爹是软蛋，到你还是软蛋，你祖宗十八代都是软蛋……来呀，上我呀……”
男人永远斗不过女人！
女人豪放起来，天地都会为之颤栗！
马长寿刚才那几句话，虽然解了一时之气，却也是彻底捅碎了马蜂窝……
一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仿佛世界到了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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