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饺子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红色，一片朦胧中，我得到一个大大的红包，这是距今为止，我得到的最大的红包，我的双手颤抖，心痒痒的，恨不得马上打开红包，于是，我这样做了，红包拆完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周遭变成了橘色，终于，从最里层的红包中掉出一个小橘子。
这个橘子可真小啊，就像一颗橘子精灵，我将其放在掌心，心底软软酥酥的。小橘子长出一片叶子，娇柔的嫩黄色，好柔软，我用指尖轻轻触碰，叶子开始长大，长成绿油油的大叶子，大叶子从橘子梗上脱落，落在激流中央，化作一搜小船，我被一股无形力量拖入船中，开始了奇幻漂流之旅。
河水是宝石蓝色，闪闪发光，我用掌心捧住一捧水，想尝尝味道，入口竟然是蓝莓味水果糖，好甜好甜，舌头拼命吮吸甜蜜的味道，有一丝意识告诉自己：要记住这美妙滋味！
河道开始变窄，河水的颜色愈发深沉，仿佛深邃的天空，一颗流星向我飞来，我尽力向上举起手接住，滚烫滚烫，手心被灼烧，可是我舍不得放手，掌心又开始痒痒的，有一只紫色的蝴蝶从掌中冒出头，挣扎着展开翅膀，向靛蓝的深空中飞去，没有与我告别。
河水在我脸上肆意流淌，热热的，咸咸的，湿湿的。
我醒来了，从那个世界跃至这个世界！这里还是深夜，房间一片漆黑，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有蛙叫，有蝉鸣，还有风刮过，树叶摇晃的声音。我想象外面是宫崎骏动画里的世界，有一棵神奇大橡树守护着森林里的生灵们。
嘴巴因为干燥而脱皮，翘起的嘴皮硬硬的，我试着将它裹进口中，用牙齿去啃咬。肚子不争气地响起来，一串串的泡泡音，此起彼伏，似是在深夜开起了演唱会。
看来后半夜是睡不着了，做了那么美妙的梦，我想将之铭记，于是，摸黑找来纸和铅笔，就着窗外并不明朗的月光，书写文字。
天色被慢慢揭开，公鸡开始打鸣，窸窸窣窣开始有人声，狗吠，新的一天开始了。房间外面，有开锁的声音：“起来了喂！”
我把纸折叠好，压进枕头底下，把头发胡乱一扎，走出房间。几双眼睛盯着我，我走到龙头边，蹲下来洗漱。
有人递给我一个玉米棍子，一碗稀饭。我蹲在墙角狼吞虎咽，饿了小半夜功夫，我已经冒出虚汗，终于可以补充点能量了。
“今天中午烧点豆蹶子吃。”讲的虽然是方言，我听懂了。
“好。”我回答。
池子里全是碗筷，我开始清理，两个阿嬷就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看着我，一边用方言聊天。
以前在家里，妈妈和外婆也会这样看着我聊天，只是我从来不会干活，她们拨好橘子递给我，我就边看电视边吃。
中午，一群男人回来了，屋子里顿时一股酸馊味道，他们各个被晒得黝黑，吃饭都是结结实实一大海碗。吃完饭，我去收拾碗筷，有人在我腰上掐上一把，我本能让一下，没吱声，龙头的水哗哗地流，我只能把恶心咽进肚子里。被看见会遭打。
我想起小时候考试没考好，父亲会责骂，这时候可不能哭，会惹得父亲更加生气，反而遭到更重的责罚。现在我挺怀念的，哪怕是父亲的责骂声，对我而言也是渴求不得的亲切。
挑水，喂猪，打扫，烧饭，差不多能做的事务都做了。
“进去吧！”阿嬷指了指那个房间。
我拿着一个刚蒸好的杂面馒头进了屋，屋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张薄被子，一年四季都如此。我靠着窗，羡慕地看着窗外一棵枣树，它高大粗壮，可以自由伸展，做一棵树好幸福啊。
我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我祈祷夜色降临的时候，门口那把锁没有动静，虽然这把锁将我锁在屋内，却也是我的守护神，将我与外面的危险世界隔离开来。
有时候守护神也会开小差，这时候就会溜进来各种小鬼，这些小鬼可真残忍，他们换着不同的方法折腾我，欺负我，蹂躏我。我哭不出来，也许人类一生的眼泪是有限额的，流干了就再也没有了。
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我天生不孕，因此，我仅仅是被这个狭小空间束缚着，属于物理上的束缚，我依旧拥有自由的灵魂，我可以自由地做梦，有时候是白日梦，我梦见枣树拼命延伸，架起一座桥梁，我一个左勾拳，把窗口捣破个洞，我从洞里钻到枣树上，我爬得飞快，风从发丝间略过，头皮一阵酥痒，一串串枣子，像风铃一般，震颤着，笑得咯咯作响，我猜她们也在为我鼓劲儿。我手脚并用，像猿猴，若豹螭。枣树顶端连接着我家大门，只要冲进大门，我就安全了。
可惜，记不清这是第几回，我摔落下来，我在黑暗中极速下坠，看不清离地面有多远，我想起小时候坐过的“跳楼机”，每次下落，心都惴惴不安。我终于落到地上，摔得胳膊腿上都是淤青，脸上满是划痕。
“又犯毛病了，个疯女人！”有人对着我啐口水，我在想他指定肠胃有点毛病，口水如此腥臭。我趁着去厕所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果真有伤痕，胳膊上，腿上也都是淤青，不过没多少痛感，这些年，好像唯一会疼痛的地方是心脏。
他们把我推回房间，我听见锁转动的声音，放松下来，又可以做梦了。
天气可真好，窗户透进来好多的阳光，我走到窗边，张开嘴，吞咽着阳光，已经饿了几顿饭，我需要补充能量，光也是能量。他们一定在看电视，电视里会发出警笛鸣叫声，这个声音越来越大，震得我耳膜发痛，我开始同情他们，他们也许耳朵都出问题了吧，不，也许是他们的心出了问题。
我的守护神发出声响，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门把手，想看看是哪个小鬼会出现在门口，又祈祷谁都不要出现在门口。可这次不一样了，是帽子叔叔和帽子姐姐。姐姐给我披上一条毯子，问我名字，我告诉她我好饿啊，我两天没吃过饭，她赶紧让人给我弄了食物，她可真温柔。
他们要将我带出房间，我说等一下，我站在窗边，跟窗外那棵枣树告别，它高大粗壮，向上延伸，一串串枣子又开始咯咯作响，这次，是向我告别。
这回，我是真得可以回到家门了。灵魂天生自由，这种自由谁也夺不走，哪怕深陷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