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岗之前两天，雷少波接受外联部的专业培训，他一个人坐在培训室的房间里，另外的一个“老师”则是一个小姑娘，她教雷少波如何在客户面前，站立、鞠躬、微笑，如何使用礼貌用语等等，接待员嘛，级别低，总得要学学这些。

       雷少波，还算比较有耐性，他仔细的模仿那个小姑娘，虽然很努力，但最终还是学的比较滑稽……

       三天以后，雷少波还是硬着头皮上岗了，他的上司是一个大约40多岁的中年女人，她斜着眼睛看了看雷少波，示意他把门关上：“你就是视频部的部长雷少波？”

       “是的，希望以后还多多关照。”雷少波小心的说道。

       “我关照你？呵呵，算了吧？我叫秦兰，只是外联部的一个小组长，你只是临时到这里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还得回去做你的部长。”那个略胖的女人，一边用电动指甲钳，修理着指甲，一边说。

       雷少波听了这话，感觉有些放松起来：“不可能那么说，我毕竟犯过错误，给公司带来麻烦了，我也正想学习一下外联部的接待工作，以后无论调到哪里去，肯定能用的着。”

       秦兰站起身，指了指身边的另一张桌子：“嘴皮子还挺利索，让你去做接待员，浪费了，以后对你影响也不好。你就坐在那张桌子上吧，负责记录我和客户交谈的主要内容，那页纸上有接待客户的列表，别弄错了就行。”说着看了看表：“差不多了。”

       “好的，好的。”雷少波赶紧跑到那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接待员第一个带进来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进了屋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秦兰坐在最大的桌子那，便笑呵呵的坐在她的对面：“秦总，我是龙头山旅游景区的，需要在商数集团的投放一些旅游的广告，希望您把最好的时间，最好的位置，留给我们。这是我们景区的资料。”说着递过去一摞宣传资料的东西。

       秦兰接过那些宣传单，看了看：“风景不错嘛，比清云寨的风景区好一些，而且清云寨去年旅游旺季时，有人在景区受伤过，而且是重伤。”说完，便看着那个胖子。

       那个胖胖的中年人，一下子来的精神：“对，对，对，他们的景区不行，管理太差，所以，就算他们来找你们推广，你们都不能把最好的时间和位置给他们，是不是。”

       秦兰点了点头：“行，我先给你批了，但是再过一个月才是旅游小高峰，所以，你们还得要盯紧一些，西腾周围有好多景区，甚至还有国内其他的景区，实力都不可小视，如果有其他的景区和你们竞争，我们会在公告里明示，到时候，就看谁的实力强了。”说着，秦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便携式的打印机便快速打印出了一个胶签：“这是系统的地址和密码，你每天登录一次，如果有人和你竞争，你能看到他们的报价。然后你们再研究，是不是加大推广费用，把他们打回去。”说着，把那个胶签，递给那个男人。

       那个胖男人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那个小纸片：“一定的，一定的，多谢秦总，告辞了。”那男人弯着腰，向秦兰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向着雷少波微笑的点了点头，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

       一上午，大部分客户都是来自西腾各行业的人员，所要做的也只是企业推广、产品推广，负面消息清除之类的。

       千篇一律！

雷少波慢慢的记录着，不过只过了三四个人，他便有些厌烦了，倒不是他不喜欢做文秘类的工作，只是记录的东西太没有意思了，记录的东西，几乎都提不起来他的兴趣。

在中间休息的时候，雷少波问秦兰：“秦老师，你每天都是要面对这些人，这些事吗，好无聊啊，至少我感觉是。”

“无聊？我感觉很有意思啊，也许你感觉无聊是你刚来做记录，如果连续几天，刚才记录的这些人，还会再来的，他们之间为了在商数集团拿到最好的推广，使尽各种招数，你就会发现十分有意思。”秦兰笑着说道。

雷少波看了看面前的屏幕：“是吗，这些人我倒是记录了，但他们再来时，还会做什么呢？”

秦兰接着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受当地政府的主管领导派遣，来到商数集团外联部，为相关部门完成相关的任务的，所以他们对咱们开展的业务，直接影响这些人的晋升、加薪等等，有时候，在我们看来平常的事情，但在他们眼里，就会变的非常重要，所以，如果我值班，我就会观察这些人的各种表现，真的很有意思。”

“你喜欢你的工作，就像我喜欢我的工作，如果互相换位，就都不喜欢了。”雷少波笑呵呵的说。

“集团既然安排你到这里来了，你就和我一样慢慢观察吧，你以前是不可能接触到我们工作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又回你的视频部了，再想接触我们的工作就难喽……”秦兰有些调皮的对他说。

下午吃过饭，休息好之后，再次上班时，雷少波发现人变的少多了，好多客户都是第2次、第3次来的，这时，秦兰不也不再是向上午那样和蔼的态度了，她开始对前来办理业务的人爱搭不理，而且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下午来的客户大部分都不是西腾市的，而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好几个还是从大城市来的，提出的要求也比较过分，诸如其他竞争者不可与他相比，但还不愿意支付更多高的费用，否则，将要使用其他途径如何如何之类的，满满盛气凌人的样子。

当秦兰和这些客户争吵的时候，雷少波坐在一旁，总感觉自己真不该出来在这里，所以实在不想听他们争吵的时候，便一个人悄悄的离开房间。

当他走到走廊的时候，放眼放去，使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长长的走廊两边摆满了长椅，每个长椅上都坐满了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几张纸，拎着一个皮包，满脸疲倦的坐在那里，有的低头头在深思，有的仰着头在休息，当雷少波从门口里走出来的时候，没有休息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雷少波想马上转身回去，但身体刚一动，便感觉“怕是不合适”，便向大家点了一下头，然后向走廊的尽头走去，他经过的地方，人们的目光都追随而去，他小心的走，生怕碰到两边的人，终于走到了尽头，他走出大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个秦兰，真厉害，每天应付这么多人。”他自言自语道。“那些人看到我，一定以为我我是外联部的。”

在外面转了一会儿，他便转身回到那条长长的走廊，这次他的速度慢了很多，有时候他还会停下来，找一些年龄较大的客户，拿过他们手里的资料看一看，然后再礼貌的交还给他们，走几步再看一位，就这样一条走廊，他看了十几个人的资料。

他心里纳闷，为什么大部分都是各地政府机构、事业单位的业务资料，有申请推广景区、项目、公司的，有申请排行榜的，有的删除政府负面消息的，有希望舆论引导的……各种各样的需求。

他返回屋里，正好一位客户走出来，他见屋里没有别人了，便说：“秦老师，外面还有好多人啊，问题都大同小异，您真的每个都要接待吗，这些问题完全可以通过一个系统平台，很快就解决啊，您真的不嫌无聊吗？”

秦兰指了指墙上，那里大大的写着“外联部接待处”，然后说：“我们是外联部，就是与客户进行沟通的，一套系统肯定能解决啊，但我们为什么要去用一套系统，把与客户沟通的渠道完全堵死呢？现在你看看现在的社会，信息化，智能化，人与人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与人打交道效率太高，并不是好事。公司之所以，这么费力的保留这个外联部，就是让我们收集在这个信息高效的社会里，我们采用面对面沟通，低效的方式，看看……究竟会发现什么好东西？”

雷少波问道：“那你们发现了什么呢？”

“我发现，还是和人打交道好，我坐在这个小办公室里，可以接触到外面各种各样的人，这些客户有的持有政府和警方的批文，和我谈的时候，就会强硬一些，我便会弱一些，如果什么都没有，纯粹的商业业务，那我们就会么占主动地位，如果对方愿意支付，就少费一些话，如果不愿意支付，费的唾沫就多一些。”秦兰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显然她坐在那里，也疲倦了。

“那些人为什么不去找政府机构或者警方呢？”雷少波有些好奇。

“政府部门？现在政府什么都不管，只是一个服务提供者，他们是帮不了什么忙的，所以政府想要办事，还是找咱们商数集团，毕竟我们现在，至少在西腾市，掌握着西腾全部的商业数据，这个非常有利用价值，甚至可以说是商业竞争最有力的武器，这才是他们耐心的坐在走廊里等待的前提。”秦兰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全然不顾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至于警察，才懒得理他们，小问题的根本不管，大问题到不了咱们这，所以来这里跟咱们联系的，都是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回到自己的屏幕前，看看：“还可以，还有48人，不到50人，好多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咱们这里了，他们知道这里的规矩，差不多的问题，确认一下费用后走人。”

雷少波笑了笑说：“钱还真是好东西，商数集团的每个部门都在为钱而忙啊。”

“谁不是呢，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无论社会怎么发展，这个追求还是不容易被改变啊。”

“秦姐，要不后边的这些人，让我来帮你处理，你在一旁看着，怎么样？”

秦兰看了看雷少波：“说实话，真不想让你来做这种事，你是个部长啊，做这些事，跟你的身份不匹配啊。”

“不会的，看这些人的样子，我还是很愿意接触接触他们，就这样说好了，后边的由我来处理，您在一旁纠正，如果我做的实在差劲，您再来处理，秦姐，别老部长部长的，在您面前我还真感觉不到我是个什么部长，倒想起刚来商数那时实习的情景。”说着，雷少波毫无客气的做到了秦兰的位置上。

秦兰看他这样坚持，也不再说什么了，摇了摇头笑着，走到了他的位置上坐下来。

下一个则是其他省份的财政局的管理人员，一个皮肤很白，但脸上却是皱纹累累的中年人，他坐在雷少波的面前，便说自己所在财政局，一直被税务局怀疑财务有问题，关键是他们拿不出什么证据，便在互联网上传播对财政局不利的消息，说财政局长伙同下属公款私用，导致市民对我们局的意见很大。

本来我们局长想通过上级部门来解决的，但上级主管部门要我们拿出证据，网上信息怎么找证据啊，可是我们拿不出证据，上级部门就没办法处理。后来我们局长决定以牙还牙，也找到商数集团，我们不是要诋毁他们，而是辟谣，我们真的没有公款私用的行为。

雷少波看了一眼这个中年人，皱纹很多，但头发却依然茂盛，便指了指他的头发：“假发？”

那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能摘下来我看看吗？”

“这不好吧，年龄大了，我也不想掉头发。”

“沟通嘛，你这点诚意都没有？”雷少波干脆转过身来，一副不摘下假发，就不再继续谈的架式。

那人只好妥协，小心翼翼的把假发摘了下来。

他的头顶全都光了，只是靠两个耳朵上上边，各有一片鸡蛋大小稀稀疏疏的两撮黑毛，剩下的这些头发倒是很顽强，黑黑的、粗粗的挺在那里。

雷少波歪着头嘿嘿一笑，把身体转了回来，看桌子上的屏幕。

那人陪笑着，把他的假发再次小心的整理好，轻轻的扣在头上，然后便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等着雷少波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