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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天公突然摔了脸子。刚才还一片艳阳,顷刻间满脸阴霾,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道强光划过天际,象是明晃晃的匕首把天幕刺的四分五裂,声声响雷如炸在头顶,穿透耳膜,十分震撼,狂风卷起落叶、泥沙,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在人脸上,人们捂住脸在狂风中奔跑,躲到屋子里还心有余悸,惊恐地看着怒火中烧的大自然,体会人的弱小。
小小的值班室人满为患,护士长和燕子当仁不让地占了一张床,素心坐了仅有的一张椅子,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和玲子只得搬了两张凳子,挪开床头柜趴着。开始是十分钟换个姿势,渐渐的手麻了,脚也麻了,耳朵也压红了,火辣辣的。我们不约而同地用艳羡的眼神看了眼床上,她们睡得倒香,外面再大的风雨也与她们无关,她们尽可以十分舒适地舒展自己的身体,我们却两人屈据一个床头柜,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等级分明吗?我们开始打哈欠,伸懒腰,咳嗽,一点点制造声响。
护士长不耐烦地说:“睡不着就出去,别影响别人。”
玲子笑嘻嘻地说:“我们也想睡呀,可是坐着没法睡呀,要是躺着自然睡的香,上了半天班,哪有睡不着的?”
护士长扔给我们两个白眼,翻身朝里继续睡。我装着没看见,和玲子小声嘀咕:“哎,你说今天上午真邪门哈,哪里来的那么多病人?一个个胸闷头晕的,是不是天气影响的?就像恶劣天气前鼠窜蚁逃、狗吠猫叫的?人也是有第六感的?”
玲子压低声音:“人当然是有第六感的,有时候很灵的。有一次我老公出差,说好要一个礼拜的,结果第五天我就有强烈预感,就带着孩子从我娘家跑回自己的小家,还做了几个老公爱吃的菜,你猜怎么着?饭点过了没多久,我老公真的回来了!他当时那个惊讶的表情呀,是认识他以来最生动的了。呐,就这样。”玲子说着,把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嘴巴张的下颌关节几近脱臼。
我笑的不受控制。素心和燕子也跟着笑起来,一场卧谈会正式拉开序幕。
燕子抢白道:“你老公不早就是土豪了吗?怎么你们没手机联系?”
“那次别提了,我老公和客户吃饭,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说话,手机就放在桌子上,竟然被小偷偷走了,关键是什么时候偷的都不知道,直到吃完聊好准备走人才发现手机没了。”
燕子不怀好意地笑道:“哼哼,客户是个美女吧?你老公不错眼珠地盯着美女了,自然忽视了手机。”
“哈哈,看美女也正常啊,哪个男人不喜欢看美女?你老公要不爱看那就是假正经,说不定内心更猥琐。素心你说是不是?你是我们的大美女,没少收到男人的目光巡礼吧?”玲子不想跟燕子纠缠,转移方向。
素心半闭着眼,无辜地说:“怎么扯到我?”
“你是美女啊,你最有发言权。”
素心避开话题,轻声道:“你们都是美女,好不啦?”
我忽然接过话茬,一字一顿地说:“但都叫你打败了,不是吗?”狠狠地逼视着素心。
玲子不明所以,还以为是那次旅游医院的男同胞们争先恐后地帮素心拿这拿那、肩挑背扛,而全然不顾其他的女同胞也是女人,也需要照顾的。嘻嘻笑道:“安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器了?人家帮素心再正确不过了。我们都是昨日黄花了,和她争什么风头?”
看着素心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暗,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不管怎么说,最难面对的几天都忍过去了,我这是家事,没必要在工作环境里解决。转而笑道:“我哪里抢得了她的风头?那不是自讨没趣?我呀,既已嫁作他人妇,自然相夫教子才是我的本分,做人怎么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呢?”
素心不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玲子诧异地看看我看看素心,没再说什么。
一直装睡的护士长突然恶狠狠地说了句:“你以为守本分就能守得住男人吗?”
我心里一惊,难道我所谓的家事已经在医院里传开了?也是,就这么鬼大个镇子,我和素心又在同一个单位同一个科室,稍有个风吹草动的还不就全知道了?亏我还装的那么辛苦。知道了也好,我索性敞开来问问素心想怎么样?
刚准备张口,传来护士长轻轻的啜泣声,我们都愣住了,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半晌,护士长终于止住了哭,用餐巾纸使劲地擦了把鼻涕,弱弱地说:“让你们见笑了。”
我们同时摇摇头:“别这么说,谁还没个情绪低落的时候?”
护士长努力地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玲子安慰道:“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吧。昨天,我那刚上四年级的小屁孩还教育我说哭不是软弱的表现,只是情感发泄的一种方式。我们都是女人,谁还没点糟心事儿?”
护士长终于没能忍住。上班时间到了,我们先去接班,留下燕子照顾护士长。
窗外雨止风静,天空澄碧如洗,偶尔几只小鸟掠过,留下一份生动、活泼,吸引人的目光不肯离去,只到变成几个黑点点消失在目力的尽头,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大地,升腾起一片雾气,灼灼地抚摸人的脚踝,小腿,面孔,却并不让人觉得舒服,拂不去的热浪一波接一波。
这流火的七月!
护士长离婚了。两年前护士长发现一向不讲究的老公突然变得讲究了,出门前非得照照镜子不可。于是心生疑虑,经过多次跟踪打探,终于发现其夫和以前的学生现在的同事关系不一般,一次“正好”碰到两人在喝茶,护士长上去就给了那女人一记耳光,再泼了一杯热茶,事后又找校长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希望校长能够施压阻止两人进一步发展。校长爱惜人才,找两人谈话,发觉两人只是相互欣赏而已便没再多管闲事。护士长又搬出双方的父母横加干涉,把家弄成了战场,整天硝烟弥漫。其夫为了躲清静倒真和那个女子互生情愫,终于越过了禁区。护士长见硬的不行,又改变策略,做低服小,当起了贤妻良母,每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弄的其夫疲累不堪,焦头烂额,终于提出离婚。护士长哭闹,哀求,为了所谓的家,为了孩子,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了也没能换回教师这个职业的执着和为人师表的言而有信。
今天前夫结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