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丨二胎

雨后的花亭

1.

从B超单上看到一个小豆芽时,因为孕酮低,秋燕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孩子。为了这么个小豆芽,她偷偷往林刚汤里面加六味地黄丸,买了情趣内衣,耐着性子温柔得自己都感觉要化成水了。

就是为了这一天。区区3个月算什么?!

小区里腆着个大肚子的孕妇时不时就冒出来几个,本来秋燕没有什么感觉,谁还没有生过呢,眼看儿子都读小学三年级了,突然开放了二胎,她心里就开始念念想,能有个软糯的小姑娘,每天给她打扮得洋娃娃似的。想着那才是人生的完美。

“大豆,想不想要个小妹妹?”

“不要,妈妈,她会跟我抢东西。”

“怎么会呢,她会是你的小跟班哦!”

“嗯,那好吧。”

孩子的关好过,也不过是哄哄骗骗,打好预防针,也避免出现像网上偏激事故。

所幸的是老大并没有太排斥。

林刚不同意,自己虽然兄弟姐妹多,但都生一个,都过挺好,干嘛再要一个?孩子又不是玩具物件,能说想要就要,想不要就扔了?林刚的不配合,最为难办,她总不能一个人生出个孩子来。可即便他一上床不是躺尸就是备套,还不是有漏网之小豆芽。

哪有她秋燕做不到的事?

2.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小豆芽变成了个哇哇哭红脸的小老头,秋燕也难免失望,看来是跟女孩无缘,这一生也只有这三个男人来为自己保驾护航了,这样想来笑意还是漾出来,扯的肚子的伤口疼。

月子过得舒心,日子一晃而过。小豆芽也从一个红小老头变的粉嫩白胖的小娃娃。每每抱着肉嘟嘟看他憨头憨脑的吃奶时,秋燕说不出来的满足。只是想着过来帮忙照顾月子的姐姐马上就要走了,林刚也产假到期,要找个合适的阿嫂看孩子才好,因为生孩子,工作拉下一大截,能在初怀孕时候让你在家躺三个月的公司,去哪儿找?工作得保住,毕竟这又加了一口,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想在阿嫂工作的头一个月,小豆芽就连续发了两次次烧,秋燕每天来回公司和家里,白天工作晚上顾孩子。孩子好了她却开始连续的发烧感冒,又不能接近孩子怕传染,林刚不得不请假了来顾家,他本在外地工作,一周也才回两次。

“不行我就不工作了,等孩子上幼儿园再工作。”秋燕看林刚脸色不太好。

“随你吧,不要太累了”林刚欲言又止。

3.

秋燕的职业从一个HR变成了家庭主妇。

早上脸也顾不得洗,偷偷起床给老大做早餐,送老大上校车。回来早餐吃了一半,老二就咿呀呀醒了,起床穿衣逗逗笑笑。觉得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子啊,今天会坐了明天会翻身了,后天就开始到处乱爬,生命真是伟大。之前老大都是婆婆带的,感悟也见没这么深。可能是年龄大了?生老二那年,秋燕满四十。

世界上没有容易的事,从跟林刚的认识。秋燕每天算好上下班的时间、地点,然后是刚好的相遇。至今林刚都觉得那是美丽邂逅。秋燕只是一个高中未毕业的70后,而林刚却是个正牌大学毕业生,即便是有差异,秋燕的性格也能把差异填满了。一个循规蹈矩的学霸心里,多被尖锐多变的女人所俘虏,来释放那部分被禁锢的活力。

林刚当然也不知道,秋燕曾偷偷的去医院做各种检查,医生跟她说输卵管一侧畸形,怀孕几率极低,并且年龄也摆在那里。可老天终究是青睐秋燕的。

4.

四十岁要孩子是晚了些,孩子大学还没毕业,自己就要退休了。秋燕心里想,两个儿子,每人一套房子肯定是置不起的,随便一个大一百平的房子,都要两三百多万。可自己这个小两居显然也是不够的,万一以后儿子带个女朋友回来都不方便,所以,房子得换。

地段也不能选了,学区房也不能选了,在房价疯抢的时候得赶紧下手。最后在郊区的位置定了个大三房,赠送一个巨大的平台,等到多年后房产证下来,还能搭个玻璃房什么的。做个房间都是没问题的。虽然比市中心便宜了些,可房价算下来把原来房子卖了置换,还得交一半的钱,原来房子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首期都够紧凑的了。

“狠狠劲,咬一咬牙就过去了。”秋燕边说,边夹了根大排骨给林刚,刚要开口的林刚开始沉默地啃骨头。

元旦,交钱订房,抄清了家里所有积蓄。

家底没了,一个人要养一家四口。

林刚一周回家减一次,能省些油费。秋燕把一周一次的小时工也辞退了,也能省到两天的饭钱。可这怎么能够?钱也省不来,是靠挣的,不挣钱以后俩孩子的学费、房贷都也还是需要钱的。

小豆芽刚学会走路,凭着多年HR的工作经验,秋燕很快在小区里面的妈妈群里混得风生水起。几人一拍即合,贷款跟人合伙开起了托管班,一个两个孩子带也是带,一群孩子也是带。

看地方装修,暑假来临之前紧赶慢赶的开了业,招生也不费吹灰之力。小区的学龄儿童多因为父母上班原因,托在本小区也好接送。几个合伙人乐开了花。

只是比起之前,秋燕更忙了。忙得没时间好好吃饭,没时间捯饬自己,月事要来之前胸都疼涨难忍都没时间去医院。

5、

撑过了暑假,秋季一开学秋燕总算松了口气。

只有下午的拖管,所有人开始放松,说好今天秋燕休息的,刚想睡个午觉又接到电话:

“秋燕,我下午有点急事,不去班了,本来跟青桐说的,唉,还是算了........”都说合伙生意难做,这才刚开始,也刚有起色,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几个女人就开始各自抱怨,各自打算。

这个收费不合理给人打折了,那个上班不勤快了,秋燕头疼欲裂的还是起身去了托管班。

周日总算有空,秋燕把孩子交给林刚,一早还是去了趟医院,之前胸涨疼月事走之后都消失了,最近几个月却越来越严重。昨晚洗澡时自己细心一摸,不行得看医生。

看到医生脸上,秋燕开始莫名的心慌。

“有家属一同来吗?”

“有问题吗?医生”

“疑似癌,要进一步确诊”

秋燕脑袋开始嗡嗡响,听不清医生说什么,只觉得嘴巴一开一合。

电话拨给林刚,“哇”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

住院手续办好,看着刚满两岁的小豆芽不知道人间疾苦的拿着手机动画片,不时咯咯地笑出来,林刚在来来往往的放东西。秋燕走到窗前,看到如同镜子里面的自己,眼角的纹已经蔓延到鬓角,鬓角也开始出现了白发,可她之前全然没发现,之前那个自信张扬和涂着红唇的她已经不见了。

很多改变都是润物细无声的,等发现的时候往回捞,已经晚了。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谁不是被挟裹着前进,在欲望的旋涡里面打转。能够守得住自心,不过多索要的,想来才能够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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