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生在世追求的就是两个字:活着,那我觉得好累好累,有时甚至想要就这样放纵自己一躺就是数个春秋。
门外的桂树开了又谢,又是一年。数不清的年轮,门口那架老汽车,轰隆轰隆声吹走了一个又一个熟人。眼泪还未曾掉下,我又收到了来自亲人的书信,展信佳,怎可佳呢?
活着好累好累,我一直以为活着就是为了历练,直到我送走了一群又一群可爱可敬的人。
那架老汽车坏了,铁锈的车门已经如释重负地脱落下。我又想起了那个在我记忆里褪了色的人。
葡萄树下一坐就是一晌午,我已经记不清他的脸了,怎么办?爱情原来也会随着时间逝去掉色,我又好累好累,我不想忘掉他,我想在我有限的日子记住他,否则这个人间就没人再记得他了。
记忆是指尖的愁,愁绪再怎么千回百转,我也依旧得活着。最后,我好像明白这些年的沉沉浮浮就是为了遇见他。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一个小孩,皱巴巴的脸啊揪成一团,可爱极了。我啊,老了,半截身已然入了土。开先我只是冷冷地瞅了几眼这个小小的一团,生命的跳动是我好久未曾感受到的。
我冷面对着他,试图让他知难而退,直到他小小的手掌握住我的食指,还咋了咋吧嘴,一时间鬼迷心窍地收留了他。
后来,我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爱得深切,在他一岁又一岁间长高了,他每次上学前我都得千叮咛万嘱咐。离开了一会儿,我都得想尽一切的去搜寻,直到他开始逐渐对我越来越冷淡。
在他步入社会后,我健忘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最后我只能打着电话,一年与他相见一次,甚至是两年一次。时间流逝越来越快,一眨眼啊,孩子长大了,毕业了,也成家了。而我,更老了。
脑海中越来越空白,我忘记了许多,我忘掉了年少时与我相识相知相爱的人,连影子也没曾留下。但我依旧记得那个小小的一团,摸着暖暖的,矮矮的他跳着高来够我升高的手。最后的最后,终于,我也忘掉了他。
我这一生稀里糊涂,年少的不知愁,无忧无虑地奔跑在田野上,似乎连饥荒都不曾打断过我对爱情的追逐。后来,我爱的那个他死于车祸,起起伏伏的年华磨平了我的棱角,我开始不执着于许多,除了累着活着。也有人劝过我改嫁,我们连孩子都没有,知道我不会改嫁的母亲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哭着叫我好好活,好好的。再后来,我在因缘巧合的情况下有了这么一个孙子,人生或许有遗憾,孙子对我从濡沫到苛责,我还是未曾悔过那年抱起他去领养他。
人生啊,好长好长,又好短好短,我还未来得及给我的曾孙子织上那么一件小夹袄,但我还是没有遗憾了。人生就是这样,在日子逝去中开始明白许多,最后得到升华,我以为,我这初茶淡饭的一生也当是轰轰烈烈了一把。
摇着我的摇椅,渐渐沉入睡乡,回首我这一生,还是那几个字,我不悔,值得!就这样吧,我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