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的剑客,没有名字,身边最为珍贵的是那把双刃的软剑,叫轻魂剑,江湖人都被他杀怕了。
洛风是樵夫的儿子,樵夫曾经救过身负重伤的剑客,年龄有别,因此成了忘年交,剑客答应了他临死前的嘱托,要把他的幼子安生送至北谷国她亲生母亲那里。
剑客看着这个,身高勉强到他腰的小家伙,作为回报只好答应樵夫保护他,送他去母亲那里。樵夫握着幼子的手,"好好听大侠的话,日后务必要争气。"他承诺过,定帮他达成所愿。
17岁的他向仇家复仇,一战成名,可是失去的一切终究挽不回。本以为会孤独终老,不料,20岁的时候身边竟然多了个吃饭的嘴。
他常背着一葫芦酒,好像永远也喝不完一样。一个人去听戏曲,一个人赏尽人世间的姹紫嫣红,一个人喝醉了酒睡在东京的街头,他只知道舞剑练剑,乐此不疲,累就醉倒,醒了就继续练下去。
毕竟是孩童,洛风对什么都好奇,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白天东跑西跑,让他瞎担心,到了夜里,又自己缩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哭着要爹爹。
剑客没哄过小孩,只觉得被吵得头嗡嗡作响,又心疼又无奈,只能抱着他安慰他睡觉,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是睡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一觉。
北谷国尚远,这一路上,运气好了有住店的地方,运气不好,就只能风餐露宿。
一日,他挽起裤腿下河捞鱼去了,洛风也想下水,河流湍急,洛风差点被冲走,剑客差点被吓死,救了洛风后,剑客训斥了他一顿。
最爱的烤鱼好了,洛风不吃,低着头默默流泪。他突然意识到才多大的孩子死了父亲,娘还没找着呢,心里该有多委屈。
第二天,洛风红着眼眶,一反平常的安静。剑客看在眼里于心不忍地弯腰把他抱起来,“男孩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要是听话些,我教你练剑如何?”
洛风眼前一亮,激动的问道,“是不是能成大侠,像你一样扬名天下?”剑客笑了笑,“可不是嘛。”扬名天下?呵,也不过如此。
要过川雪山了,还没踏入,洛风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一头钻进剑客怀里,“大侠,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还是这么热啊。”
剑客没有推开,粗糙的大手揉揉他的头,爽快一笑,“出了川雪山,我就教你练剑,武功跟上后,你以后也不会怕冷了。”洛风的眼睛越发的雪亮,眉眼弯弯,喜笑颜开。
"爹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以后,洛风给大侠做牛做马都行。"剑客笑了,“傻小子,你将来要娶妻生子。”洛风又委屈了,那又如何,问道,"大侠是要赶我走的意思嘛?"
剑客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孩子家家心思这般复杂,“不要胡思乱想,傻小子,你还小,我能把你赶哪里去?你要是冻死在川雪山里,我怎么向你娘交代。怎么向你死去的爹爹交代?”
找了个山洞,好在日子不错,阳光明媚的,还能捡些干柴烧柴。晚上,洛风吃过了剑客烤的鹿肉,心满意足的缩在剑客怀里,发了半天呆,轻声问:"大侠,你叫什么名字?肯定很威风吧!"
剑客摇摇头,父亲早死,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哪里有什么名字。长大复仇后,就独来独往,从没有过名字"没有名字可不行啊,"剑客挑眉,“你是上过学堂的,那你给我起一个?”
洛风冥思苦想,"我叫洛风,你就叫追云,风追着云跑,嘿嘿,我可是追着大侠跑呀!"。从此,剑客便有了名字。
出了川雪山,其实就到了北谷国边境,却刚好赶上北谷被千与国所灭,北谷国的众多巫祝们以族长为首,他们带着最后的尊严自缢身亡,洛风一时间成了孤儿。
北谷国巫祝一族,女子身轻体柔且善舞,男子骨血可制毒制弓箭,千与国的铁甲军们以巫祝族长的自杀在城里肆意乱杀无辜,铁甲踏足之地,血流千里,尸横遍野。
不知从哪儿传出,圣女尚有一子,巫祝特有的桃花胎记,洛风哭个不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被多少人觊觎着?但剑客知道。
存在就是原罪。
剑客二话不说,带着洛风回了自己家乡,用最后的银两盘了一家铁匠铺,洛风很开心仿佛回到自己家了,可惜洛风在川雪山上落下了病根,无法提剑,练剑一事只好作罢。
洛风去了几次学堂,之后都不愿意去了,同龄人都笑他像个女孩子,又喜欢哭,剑客就铁也不打了,跟着洛风去学堂。坐在屋外的树上守着,看着谁敢欺负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洛风已到了弱冠之年,剑客到了而立之年。洛风面相俊美,女儿家都比不上他的千分之一,剑客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成了个洗手做羹汤,动不动下厨教人识字的,不再喝烈酒的人。
十年的归园田居,光阴似箭。已无人能记得起,十年前一战成名的执剑的少年郎如今去哪了,又变成l什么样子。
每天来偷看洛风的女儿家快要踏破了门槛,扒坏了墙。谁承想,洛风心里早已心有所属。
一日,剑客救了一个女子,那女人便对剑客一见倾心,俩人几乎好到快到了拜堂的地步,洛风泪眼婆娑,自从十年前剑客陪他上学堂起,这是头一次哭,心有不甘,"你要娶她了?"
"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有何不可?"剑客知他所想,在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岂是世人所接受的,想尽早断了洛风的念想。
"爹让我找个相伴一生的人,你不合适还有谁合适?"洛风质问道,“世俗的眼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女工我样样会,制衣种菜我也拿手,大不了隐居山林。”
剑客震惊,"荒唐至极,我可是算你半个爹。男儿家怎么可以和男儿家在一起,你简直是胡闹,明天就帮你说亲。"
"你不是我爹,永远都不是,"洛风坐在原处,痛哭流涕,剑客拂袖而去。
过了些日子,公孙家自称是樵夫生前的亲家,远道而来,因为洛风和公孙家的大小姐,自小有娃娃亲,剑客冷着脸,可是红纸黑字分明是洛风的生辰八字。看不惯的是公孙家的人个个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公孙家的管家,玩弄着自己的那一撇小胡子,挑眉,"你十年前是剑客不假,一把双刃轻魂剑名扬天下也不假,可惜啊,现在不过是个打铁的罢了,洛公子不该如此落魄。"语气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这些年来,他把洛风保护得很好,怎么会有人知道他是樵夫的儿子,剑客没有考虑到。毕竟去了就是上门女婿,需要慎重考虑,打发走公孙家的人。
"追云,最后问你一次,抛去我的性别,你可愿接受我?"男人好看的眉头蹙成一团不曾舒展,换来的是久久的沉默。
"你让我走吗?"换来的还是沉默,洛风心都碎了,剑客出门了。
洛风再次哭喊着,"你都不愿意挽留一下吗,你不怕再也见不到我吗?"
剑客犹豫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再回来时,洛风不在了。一轮明月几时有,打开多年没喝过的一坛多年未尝的烈酒痛饮达旦。
不久后,江湖上便有什么喜讯,世家大族,公孙家的大小姐与夜家公子成婚。
新郎不应该是洛风吗?剑客这时候才觉得事情不妙,疯了般地满世界找他,呼唤他的名字,期望有所回应。可江湖之大,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公孙家也最近威风极了,公孙家大小姐获得一把绝世好弓,上好的箭矢,世间独一无二。
洛风从未想过离开剑客,他还期盼着剑客回心转意,那日天黑了,剑客还没回来,他便出去寻找剑客,不料遇到公孙家的人,无奈他势单力薄很快就被打晕带走,醒后便是永无天日的黑暗。
他挣扎了,反抗了,因为逃跑被挖掉了膑骨,于是,他爬着也要出去,他们又敲碎了他的手指骨,要他的骨头,要他的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摔门离去的那一次回眸,竟成了最后一眼。
找到他的时候,洛风被泡在五毒罐里,意识全无,手脚冰冷,恐怖如斯的是全身骨头被拆,小心翼翼的着把被毒虫咬的体无完肤的他抱进怀里。正如那年那夜,川雪山的山洞里,剑客抱着他取暖那样。
他早已意识不清,嘴里不断呢喃“大侠... ...”可已听不见他回答,他也无法回答。侠客懊悔的连哭都没有声音,一滴两滴泪重重砸在他不再红润的面颊,他只能用力的揪着他的衣服,试图留住他的温度。
他没了骨头,没了眼睛,没了一腔温热的血,“好冷,风儿想回家... ...”剑客那天杀红了眼,手中握着的轻魂剑的他仿佛是个修罗。
公孙家,夜家灭。
隔十几年光阴,重回东街,那里早已是废墟,在后院一棵梨树下,他用剑刨开土,挖出一坛酒,洛风知道他爱喝酒,偷偷埋了一坛酒,洛风以为剑客不知道。
上面的两个字依稀辨别出模样,"追云"。那是洛风给剑客起的名字,那年他十六,被樵夫救回一条命,洛风才刚出生,大大的眼睛,看着剑客喜笑颜开。
樵夫和潜逃的巫祝圣女,沉浸在得子的喜悦,相知相依的时光,永远都不会再有了,如今他只能一个人开了洛风偷埋的这坛酒,酒香味纯,酒气可传至方圆百里,浓烈而又醇厚,沁人心脾。
剑客时常望着家中高高挂起的弓与箭矢发呆。一想到那个眉眼弯弯,眼里都是他的少年郎变成这般模样,每每看到时胸口都会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