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踏在这片土地上,很熟悉的感觉。我感到一种宁静,仿佛我来过这里,从未离去。我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十二岁离开父母,十八岁离开家乡,我的人生主旋律好像总是离开。每当号角吹响,我就知道我又要离开。这成长的号角总是适时响起,唤醒我对新世界的好奇。我没有一刻感到过安定,我仿佛是无根之水,是无根之萍。这世界上的每一处仿佛都将拥有我的足迹。我知道自己终将远行,去向何处,这我能够知道,来自何处,我想我已经糊涂了。
每一处似乎都是我的故乡,我饮一杯家乡的水,然后离开。我把家乡的土装进心里的某个角落,每日每夜灌以陌生的水,不知道里面是否已经长出了茁壮的小草或参天的大树。小草坚韧,能从裂石中钻出,无论风雨,无论雪洪,甚至野火,它不死。所以我的心里只能是小草,不能是笔直雄伟的水杉,不能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劲竹。
无根的人容易感到孤独。有时候,尽管我处在喧闹的车站,喧闹的人群,我仍能感到脚下升起一阵的薄雾,遮住我的视线,我长吐一口气,白雾散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处在星空之下的无垠沙漠中,清风吹着,不远处是阵阵海浪之声。该是撒哈拉的北边吧。我想。我低头,发现一只蚂蚁,跑得特别快。我想踩死它,毕竟除了我,这个世界里活着的仅就这一只蚂蚁而已。谁也不会发现我犯下的罪行。我想着。还是算了吧,陪陪我吧,尽管它不会言语。我仿佛看到它的触角向上,圆圆的小脑袋撑着,望着我,打量着我。
我感到肋部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走了一步。有点痛,把我拉到了现实。他们总是匆匆忙忙,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他们总是不肯停下,我总是看到他们一直向前跑,听他们说,跑快点有饭吃,还有房子住。我想,又不是中学生了,跑那么快哪有饭吃,有高年级的学生插着队咧。
我上了车,不知道去往何处,上面写着目的地是上海,我不知道我会在哪下车。
我望着窗外流动的景,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我是个人,我总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