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翻到一封旧年的书信，
信里大雾弥漫。
流淌的落款，
模糊的顿折，
都被弥漫。
我撕掉人名与日期，宽慰自己
可以留存的，
便是值得留存的。
二
不冒失地闯进丛林，
不去捡猎人遗落的古旧头骨，
我只是穿过这片地，
用游蛇的姿势，用刺猬的提防。
花木草叶的生长与枯萎，
不因近在手边，就比云霞可摘。
三
我在人群中写诗，
在纸页间露脸，
用不谐的惊诧凸显个性，
用碎片的自我拼凑人格。
像凑在烛火重影下，捧起一篇虚构，
默读字句，考究结构。
这一切，是自我设的谜。
谜底出自我，
而我深感茫然。
四
光到达终点的缓冲，
时间牵引空间的形变，
是影，是线条；
我从明走到暗，
你转身再回眸，
是昼夜，是覆辙。
五
生而静默，
静默着伫立。
仰视一团虚无
很多年，
在虚无中看到意义，
意义是
生而静默。
六
在洪崖洞排队 ，
老人热情推荐
五块钱一位的快速通道。
游客对他的热情有所提防，
少有人信，五块钱
就能直接去到想去的地方。
七
一张规律整齐的网，
横向是沉默，纵向是关怀。
我们隔网而望，
探看不停留，收眼不长久。
八
泠喜欢牵我的手奔跑，
跑的时候
脑子里只有奔跑，没有其它。
每每想起，她指着大厦上的灯说
“好像接触到了，
实际上还差得远”，
我就想奔跑。
九
一些清冷之事，
扑灭星火，
我在一条熟悉的窄道上，
走着，走着。
十
我从北方的迷雾中走来，
霜露挂眉梢，泥土沾衣角。
途径许多房舍与田野，
几场犬吠和驱逐，
我的脚印始终清晰；
只是河边的篝火不旺，
烟尘浸入梦境，
方向游移不定。
十一
我擅长凝成一块冰，
边刃锋利，通体透亮，
静静地期待破碎。
可接着，
又总会自我消解为
一滩脏水。
十二
流星的碎片，坠入小河，
那是你的眼睛，
荡漾着无尽的柔波。
我想借一片梧桐叶，
缓缓驶入你的视线，
划出一层
只属于我的涟漪。
十三
哐当一声，她60岁了
斑驳的墙壁洒落墙皮，
厨房的碗碟碎了一半，
她枯缩的身体也晃了晃，
从闭塞的毛孔里挤出些经年的淤青。
打扫时，她发现那些淤青是三十年前的，
闻起来有些海盐的味道。
十四
我在街上行走，
我看着
我在街上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