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期那些个惆怅满怀的日子里,我认真地做着家务,读着该读的书,体谅大人的辛苦,简直就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袱。
每当我坐在这里读书的时侯,我家里总会来到一个不请自到的老女人。
这个女人都七十多岁了,名曰姜太。乍一看,以为是周文王的母亲,其实两者之间却有千差万别。叫着这么如雷贯耳的名字,其实也就是一个旧式妇女。
她的脸色黝黑粗老,一双目光混浊的丹凤大眼,眼皮已经衰老得直耷拉下来,在眼角处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鱼尾状沟回,垂败迟暮地透露出她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是一个美人的传说。
一只肉嘟嘟的蒜头鼻子镶嵌在她那黑里透红的脸上,就像脸庞中间多出了一坨赘肉肉,特别地引人注目。
嘴角两边一左一右深如沟壑的法令纹,条理无比的清晰,配合得又无比地默契,就好像两个随时准备战斗的小矮人一般不相上下。这令人印象深刻的五官配合起来,宛如包青天的一路铁面无私,带有一种嫉恶如仇的决绝,更有一种特有的泼辣和凌厉之气。她的胸前总是搭着满满当当的两大袋乳房,而且从不戴乳罩。但她从来不会觉得难为情,带着“我一直就是这样”的直率和坦荡。
姜太一直都很恶燥,嘴里时常喘着粗气,好像拉动的风箱一刻都不曾停下来。原来她有肺气肿的老毛病,走路的时侯还总是驼着背,背着双手步履蹒跚。脚上总是踩着一双旧破的布鞋子,听着她拖拖沓沓一顿一顿的脚步声,感觉到她一路艰难呼吸喘着粗气的样子,就仿佛《哈利波特》里伏地魔来临的前兆。
姜太在旧社会是有钱人家的奶妈,总是拿自己的血给别人奶孩子,生了三个儿女,到头来只留下一个儿子,取名石头。她的命很苦。但她一直倔犟顽强地坚持了下来,总是站在弄堂的门口粗声大气地喊:“咳!我不服啊!”把我们这些正在玩耍的小孩们吓一大跳,也不知道她到底不服谁。
她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进过学校,家里太穷了,上不起学。她这辈子的主要天地就是家庭,无论是别人家还是自己家。浆洗补晒,织衣烫裤,带娃收拾,都是她的拿手绝活。
所以她的话题里从来就是家长里短,东家的儿子西家的丫头,南边的婆娘北边的汉子,门口的鞋匠,路过磨剪子的老头,隔壁楼栋里做蛋卷的江西夫妻,还有路口卖烧饼的河南小贩,他们的故事她都一清两楚了然于心,讲得是津津有味而乐此不疲。有时侯她耍着口才的样子不亚于总统竞选,口沫横飞而得意洋洋。
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串门唠嗑,这街坊四邻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就是一个十足的“包打听”。这是她证明自己存在的独特方式。当时每家每户都是开着大门的,这可给了姜太一个来去自由出入便利的通道。她想上哪家就上哪家说话,啥都要盘问一番,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也不会看别人的脸色,厚颜无耻而又从来不会生气。
当开始我们这些读书的孩子都很反感她的所做所为,她一进门来,连忙把书打开,大喊道:读书啦!她进门一看,便幽幽地黯然神伤道:“唉!孩子们要读书了!”
随即她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透露着满心的哀怨和失落,然后徐徐转身往回踱走了。我和表姐调皮地连忙合上书,跑到门口,确定她己离开,便关上房门一阵哈哈大笑。这哪里是什么真的读书,只不过是用来打发她的一个幌子罢了!
时间一长,了解她了之后,反倒有点同情她了,这也许就是她活着的乐趣吧!再说她也没有什么坏心,就由着她去了。
当时表姐和我打一个赌,赌姜太从一大早上到晚上,一共会到我家来多少趟。我说,应该不会超过十次吧!表姐则胸有成竹地说,据我测算,肯定会超过这个数的!
我听了以后非常吃惊,说心里话,我们一天到晚也没把事当成正经事儿来看,现在表姐出的这个题目,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既然表姐这么说了,那就好好地统计一下吧!看看我和表姐谁的数学好。也看看姜太到底无聊到什么程度。
周琦橞,美国注册财务策划师RFP,湖北省首届保险理财规划大赛冠军。现为日记星球合伙人,清华大学广西总裁班学员。喜欢写作旅行美食和音乐,一手风花雪月,一手柴米油盐。喜欢活色生香的生活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