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学院2021级宋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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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是沙漠腹地的玫瑰花。
其芬芳必定被战乱纷争所践踏。
夕阳的红与紫笼罩了大马士革,它在温柔与梦幻的抚慰下慢慢睡去,暂时忘记了它的满身疮疤,它闭上眼,还是粉白娇嫩的花,历史与过往中人人传颂的佳话。
它曾是人间的花园地上的天堂。它横贯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仍未倒塌,又走过了阿拉伯帝国和塞西柱帝国,经历了花剌子模伊尔汗国,迈向了帖木儿帝国与奥斯曼帝国,在历史的长河摆渡千年,始终都是“天国里的城市”。它跨越了一切衰老和萎顿在史书中烨烨生辉,吸吮阳光充满蓬勃的力量。我欣赏它建筑中的美,欣赏它岁月留下的痕,欣赏它沃地与黄沙上的繁荣或荒芜,也爱它悠远的山河,如盛世的歌,热情壮阔。
“如果人间有天堂,那么天堂一定是大马士革。”
我也以为它会永远繁荣如歌,只可惜断断续续的战火终止了曲调,甚至在一场现代化的较量中它输去比试,自天上殒落了。它越美好,便越有人迫切想得到它,在病态心理的驱使下,无法拥有就争相摧毁它。
清晨的阳光想抚摸古城的笑靥,想抚摸那些虽蒙历史黄沙仍金碧辉煌的堡和塔,却颓然败落而去,徒徒照在一片废墟上,那些文明终于在二十一世纪湮灭了,连余下的残骸都被狂轰滥炸,焦黑破碎与从前迥乎不同了。一座文明延续几千年始终有人居住的城在我眼前挣扎着死去了。
北纬三十二度和东经三十五度交汇的一点承受了无数战火啊,它的人民日夜辛劳才换来它的美好啊,它的地皮下全是鲜血和汗水啊,为什么这样的高尚会被蹂躏扼杀最后惨死于铁蹄之下?
它孤独地蜷缩了一百零五平方米,以上开满了色泽浪漫的玫瑰花。
Barid自山流下,裹挟了清冽的泉和雪穿越漫漫沙漠只为一睹这芬芳的清丽。Barid是冷的是金色的是浪漫的,它不忍这样娇嫩的花瓣被虎视眈眈的荒漠吞噬,于是怜惜的分成七个支流,又奔入了金色的沙海。像勇敢的骑士毅然赴向恶龙的洞穴寻找被囚禁的公主。它的爱只给了一个大马士革,只提笔写下了一个新月的传奇,轰轰烈烈覆盖三百七十平方千米。
沙石的叩门声在夏日响起,前黎巴嫩山脉也不允许粗砺的尘土磨损大马士革的皮肤,暗中派遣了黑门山削减风的干燥与锋利,阻挡危机和侵袭。
连无情的山川草木都倾慕它,给了它无限温柔和生机。它卧在沙漠的怀抱里,像遗世明珠,光彩历久弥新。它昼夜的呼吸声都掺杂了地中海的风声和波涛汹涌,短暂春季后的灿烂阳光烘烤着陆面所有懒洋洋的小虫。
于是,恐惧——山河清平的城市未曾听闻过,几千年来的史料未曾记载过,善良淳朴的人民未曾了解过,这样的梦魇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里忽然变成了玫瑰花的香气,渗透了宫墙殿宇的每一个缝隙,变成了太阳的和光,笼罩了朱窗楼阁的每一处阴影,那澄澈的海域漂泊着战火的温度,被东北信风和西南风、地中海的湿润气流和土耳其海峡的海风以及所有能抵达大马士革的季风和洋流卷向西南亚,连同硝烟给那片土地来了一场枪林弹雨。那楔形文字中就有明确记载的土地,那片起源古老文明的土地,那片有着倭马亚清真寺和凯桑门的土地,那片居住着淳朴人民的土地!
我奔赴黎明与清晨追逐日落与黄昏,只为看旧城区明暗交接的天际上那弯细细的月亮,只为在拜拉达河旁拾一段美好的过往。可我还未能站到那片土地上,它就升往了真正的天堂,我望着图片里的断壁残垣,好像已经站在了它的皱纹上,我俯身亲吻它的土壤,硝烟和火光中还有几近消散的玫瑰香。
13世纪的旅行家说,没有文字能写出这片土地的妩媚。
是了,我写不出它的惊心动魄,写不出它的精美绝伦,更写不出它的妩媚迷人。我追溯历史,一千年两千年上溯到四千年,它就已经在沙漠扎根了,四千年太长了,它过于苍老,终于在反复涌动的病痛折磨下逝去,一夕间全部化为泡影,像匕首刺入胸膛的小美人鱼,最后连泡沫都碎了。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更大的悲剧是美好被一寸寸凌迟,削成三万六千片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的碎片,再踏上名为现代武器的一万只脚,它永世不得翻身。
世人沉默的注视着无边的残忍又只好置若罔闻,可捂住双耳也无法阻隔它垂死时发出的呼救,空气中嚣张扩散的血腥味寸步不让盘旋在鼻腔。
我还未亲眼见过它。
深夜的哽咽声在大马士革上空盘旋,那是几千年前生活在文明滥觞中死去后至今不肯消散的魂灵,为他们夜以继日的劳作创造的天堂而今坠入地狱所发出的痛哭和哀嚎啊。
然而战火的轰鸣成了主旋律,将令人心碎的哭声掩盖得一干二净,只剩了现代武器爆炸后诡异的寂静。
人间的玫瑰还是枯死在了荒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