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睁开那多情的双眸,眼里渐渐绽开一朵干涩的花儿,她楚楚而柔弱地躺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用那纤纤细手轻抚着金色的沙粒,她从遥远的天山和喀喇昆仑山汇聚而来,静静地走过塔里木盆地,她就是塔里木河。
一个世纪以前,塔里木河尚还丰盈,碧波荡漾,母亲河用她甘美的乳汁养育着这一方生灵,河里野鸭,大雁 游弋,林中野驼、山羊奔驰,两岸林木茁壮,绿洲瓜甜果香,草肥畜旺,一片生机盎然。
托古拉克从遥远的三千年走来,它陪伴塔里木河走过最遥远,最孤独的三千年。十月金阳沐浴着胡杨林,错落分布,光影斑驳,清水倒映着胡杨林金色的身影,在秋风摇曳里,招展婀娜的舞蹈,风姿绰约,亭亭玉立;倒映着蓝天的湖面,如同一块块明亮的镜子,镶嵌在胡杨林间。
岸边的沙漠,劲风拂过,粼粼沙纹,金黄一片,曲线优美,干涸的沙漠,在塔里木河悄然的浸润下,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泊,胡杨芦苇两岸而生,火热的金黄色树叶,同中间一蓬芦苇白花相映成趣,远远望去,秋风渲染过的胡杨林,金黄一片,美得令人陶醉。
一只水鸟游过湛蓝深邃的水面,荡起一棱棱的水波纹,仿佛是沙漠之歌的咏叹调,忽而展翼高飞,翱翔在穹宇之间,它或许能看见,辽阔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上,雄伟的沙脊如同一条条巨大的鲸鱼,只是皮肤一片金黄,低处的胡杨林,站在水的舞台上,星罗棋布,蔚为壮观。
塔里木河如同母亲般光辉,孕育着两岸生灵,不论人,还是动物。
直到一个世纪以后,人们贪婪的吸食塔里木河,直到她丰满的胸脯变的干瘪,甜美的乳汁早已殆尽,塔里木河便用她甘甜的血液喂养,直到塔里木河这条苍青的脉管,干涸了,她流下枯涩的泪水,眼泪未落,泪痕已干。
托古拉克是个美丽的悲剧,‘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随着塔里木河的离去,留下的是遗憾的胡杨林,枯死的枝爪,愤懑地指向天空,灰暗的阴云下,它们成了沙漠上没有归宿,没有目的,不知方向的流徒者,大漠也黯然无色,只有褪去了绿色的胡杨林,仍旧以树的姿态直立着。
塔克拉玛干是深爱着塔里木河的。塔里木河轻轻流过他宏伟的身躯上,而塔克拉玛干以最温柔的方法对待她,亿万粒金色的沙粒。当塔里木河切割开沙漠柔软的皮肤时,她或许是赢家,可到最后,她却锈蚀在沙漠的肌体里,最终被折断;当塔里木河饱蘸着冰雪水,在塔克拉玛干这张巨大的纸上写出劲道的一笔划,在那个2137公里的笔锋却在意犹未尽的时候,被沙漠吸尽了最后的笔墨……
多情的双眸,总有深情的泪水,塔里木河是娇柔而又坚强的女子,一朵绽开在沙漠之海上的芙蓉,我们愈是热爱,我们愈是惶恐,我们愈是负疚,我们愈是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