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看到一篇故事，让我想起了年老的父亲，回忆间泪水已是打湿了衣襟。
一
那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有个恐怖妖怪，每年出来游荡的时候就会抓走一些孩子，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去找这个妖怪。
铁匠老张刚给孩子过完五岁生日，突然狂风大作。恐怖的妖怪来到老张家抢走了孩子，并留下句话：我的城堡在东边五千里外，等你觉得有能力杀死我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打了一辈子的铁却没有绝望的老张，找到个武师低声下气卖力讨好，并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学到一招半式，带上自己千锤百炼的朴刀，便踏上了寻找儿子的路途。
老张没日没夜，历经各种艰难，走了将近百日终于看到了一座极尽奢华的城堡，更见到了抢走自己孩子的妖怪。
妖怪对老张说，你是第一个有勇气来寻找自己孩子的勇士，所以你不需要打败我。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孩子，你便可以决定是不是带走孩子。
在一个比老张村子还大的房间里，老张一眼便找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孩子。只见这个房间里全是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一起玩耍，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玩具，更有很多小妖怪再服侍这些小孩子。不管是玩具，零食或者只要他们想要，这些小妖怪都会满足他们。
妖怪对老张说，这些孩子会在这里过着全世界最舒适的生活，没有任何危险，没有任何欺凌，更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他们中最优秀的那个，更是会在将来继承我的城堡。
所以你是决定带走孩子，跟你一起打铁吃无数苦累才能换来一口粮食呢，还是让他留在这里过上全世界最舒服的生活？
老张打了一辈子铁是为了养孩子，低声下气去求人习武是为了孩子，历经艰苦来到这里更是为了孩子！
最后老张拿起朴刀独自回去了，虽然背影萧瑟，但他依旧是为了孩子！
二
五十年前当我父亲还小的时候，是在生产队中通过劳动记公分，等到年底分红的。只是生产队中待遇好的活都是需要抢的，而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的爷爷便与这些活无缘了。等到分田到户实行，虽然家家户户都有田，但是因为爷爷身体原因，收获总是不如别人多。因此家里条件愈发不如别人，更因为条件不如别人愈发受到别人欺负。父亲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长大，养成了不服输不怕事的性格更是吃苦耐劳，希望能改变家里的境况，只是事情总与愿违。
踏入青年时代的父亲可以说是“村里一霸”，因为见多了爷爷被欺负而怕被欺负，于是父亲他格外注意锻炼。他觉得人善被人欺，锻炼出强壮的体魄可以选择不去欺负别人，但至少别人无法欺负自己了。
这想法是好的，可是后来村上同一辈的孩子没被他打过的只剩少数。甚至等父亲再大一点之后，爷爷那辈的人只要敢有一点点欺负到头上，他都不买账。这便导致邻里关系十分紧张。
三
三十年前，随着社会发展的浪潮，父亲那辈人有很多选择去外地打工，也有不少如父亲这样留在家乡，我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生。
父亲从小就对我很严格，他所有的希望都在我身上，希望我方方面面都足够优秀。或是我比较听话，又或是被父亲“恶霸”的气息震慑，虽然成长中也犯过许多错，但还算是比较优秀吧。
我依然记得小时候，玩具四驱车风靡一时。看到同学们都有着自己心爱的玩具车，我也哭喊着想要一个。然后便挨了顿揍，只是第二天放学回家，一辆崭新的四驱车放在我的小桌子上。在那个可能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这么个玩具可能就是一家人两三天的伙食费。
依然记得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鸡腿之类“大补”的东西回来给我吃。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父亲他们朋友聚会一人一个鸡腿，他舍不得吃打包回来留给我。
更记得小学时期，有一次考试没考好，父亲一气之下将试卷撕了。我哭了半夜，更害怕去学校，去面对老师。等到第二天起床，那张撕碎的试卷被一张张得粘了起来，放在了我的书包上。只是那丑陋的褶痕，证明着昨天发生过的事！
当然因为放学玩晚了回家，或是贪玩作业做不好等等被罚跪搓衣板更是多了去了。
人总是在错误中成长的，只是因为可以更加优秀，才会被更加苛求！
四
我也一直都不负父亲所望，成绩名列前茅直到高考意外名落孙山。
如果想上大学就将面对难以承受的学费，或者选择不如人意的高校。
那时候听说有些与我一样名落孙山的人，家里已经准备好这笔惊人的学费了，那是一麻袋的百元大钞！这笔钱绝对是我们家几年省吃俭用都未必能存下的。
对于这次极其恶劣的错误，父亲反而没有任何责怪我，只是问了句：你想不想上大学？
那时候的我毫不犹豫得说了句：非常想，做梦都想。
直到开学父亲也没有凑够学费，我只能就读于“不入流”的专科院校，只是我并不怪父亲。
从我说了做梦都想上大学那句话开始，父亲便拉下脸皮低声下气去跟乡亲们借钱，而我也会偷偷在后面跟着，不被父亲发现。
留在村里的乡亲关系好些还能开口，只是大多和我们家一样没什么余钱。至于出去闯荡过的乡亲，关于我父亲的记忆大多都只有被他揍过。所以不光是混得好的会讽刺父亲，混得不好的心里更是欢快。什么“你也有今天？”“你打架不是很厉害吗，这么些学费都出不起？”越是穷，便越是被看不起！
一直要强的父亲，为了我低声下气去求别人还要被羞辱。我痛恨自己的失败，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回到家看到父亲坐在我的小书桌前，背影尽显萧瑟，宛如英雄迟暮一般。父亲头也不回，对我说道：“儿子，你可能没办法上大学了。”
我知道父亲他在哭，面对乡亲的羞辱他挺了过来。面对犯错的我，无能为力的父亲哭了，但就算哭也不敢回头看我。
我没有回答父亲，更不知道如何安慰父亲。
许久之后父亲出去了，我坐在了书桌前看着一行歪歪扭扭又被划掉但依稀可见的字：“你的梦，我给不了，一生有愧啊。”
霎那间泪水溢满眼眶，趴在了陪伴我十多年之久的书桌上，再难以抬起了头来。
五
后来我出去上大专，父亲也决定带着母亲出去闯荡再拼一拼。只是这么一分开，便隔了半个中国。在我大专的这几年里，几乎只有寒暑假才有机会去见父母。就算是寒暑假，相聚的日子也十分短暂。
父母在外闯荡，生活虽然略有起色，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拮据。可常年在外奔波的父母，身上充斥着操劳的痕迹。愈发消瘦的脸庞，愈发深刻的皱纹，愈发苍白的鬓发……
岁月催人老啊！
六
学校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分配到了个还算可以的工作，父亲在外也赚了些小钱。只是父亲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奔波的生活，不愿回到家乡。我以为父亲是放不下外面的活计，直到近来母亲跟我说我才明白。
“你刚毕业才找到工作，可是即将面对婚姻大事。结婚吧，要不要房要不要车？就算将来的对象不提这些要求，但父母也是要面子的。想想当年你的学费凑不齐，还要被别人羞辱，越穷越是没面子啊。你也知道你父亲一直要强，这些年好不容易挣到点钱怎么可能就这样歇下来！”
说到底这一切奔波依旧只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将来能够轻松一些，为了不我再像他当初那样被人看不起。
这些年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可是生活依旧不如意。因为还需要您为了我这个儿子在外奔波；因为我只能陪伴您走一段路，您却将一生的努力都给了我。
每天都在期望您的归来，不用再为我操心，我已经能够照顾自己。我也会继续努力，为了您能早日卸下身上的担子，为了自己更为了自己的孩子。
您若未归来，我便不敢老去；
我若还未老，那您便还年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