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然
我童年居住的居民大院东边是一条小河,从我记事起,这里就已经干涸。童年时代的我只从电视上看过长江黄河,它们在十二寸黑白电视上是那么宽阔,河水奔腾。而我对河流的理解却始终停留在这条干枯的、长满荒草的地方。
九十年代初,大量的公房拔地而起。居民大院东面的小河被一车又一车的泥土填满,母亲单位的新宿舍楼正在那里如火如荼的建设着,红砖堆满了工地,沙土堆成了小丘。那几年水灾、风灾肆虐安徽省,安徽民工渐进而来,在工地做起了小工,临时搭建的宿舍便在我们居民大院,他们说方言时我基本听不懂,但是那语调我却觉得很好听,吱吱呀呀的像是在唱戏。
工地成了我们这批孩子的新战场。沙堆上打滚,砖头堆里捉迷藏,每次刚进入状态,都被浑身是泥土、满脸是土的工人赶走,我们很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一次又一次的碰壁让我们心灰意冷。
我们的大院除了父母单位,还住有着某国营工厂的几户人家,梅花一家就在其中。梅花说她的父母工厂放假了,好几个月都在家。少年时代的我对放假有着天然的憧憬,梦想着天天放假。却不知晓那时工厂没活就放假,而放假就意味着没了收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梅花的妈妈找了一份差事,是给工地上的工人们做饭。灶台就在民工宿舍附近,一块块残砖垒砌的灶台,像是墙面上打了许多补丁,烟囱有几米高,孤单单的矗立在那,显得很突兀。饭菜是用工地发的饭票来领取的,一到饭点,好多人把饭票叼在嘴里,前来打饭,乱糟糟的。取好饭的民工一人端着一个快餐杯,几个馒头像穿糖葫芦一样穿在筷子上,就着开水煮的白菜萝卜,三五一堆,蹲在一起吃饭。
梅花爸爸却整日到处闲逛,转眼到了七月底,太阳烤着柏油路面,滋滋冒油,似乎能闻到沥青的味道。
梅花妈妈又在灶台前忙着,锅底的煤火映红了梅花妈妈的脸颊。晚霞升起来了,下班回家的人们的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的在院子里响起,房顶的烟囱逐渐冒出了袅袅炊烟,当幽暗的路灯亮起,伴随着蟋蟀的低吟,三三两两的人们拿着马扎在院子里乘凉、闲聊。那时,台湾言情小说遍地都是,比较著名的《窗外》不但有书,还有林青霞主演的电影在录像厅反复播放,聊来聊去就聊到了录像播放机上。梅花爸爸接过话茬,说自己正在做录像播放机的买卖,能低价买到日本原装进口的录像播放机。几年前,谁家买了电视机还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街坊们一起挤在某家黑白电视机前看电视的场景没过多久,录像机的出现确实是大家追逐的时尚。
母亲很是心动,心动的是从梅花爸爸那里买个录像播放机能省下两个月的工资,可这一个录像机要花费近一年的工资。几天后,家中一毛以上的钱都被母亲凑了起来交到了梅花爸爸手里后,我们就一直等着,等着坐着家里看录像的那一刻,可是这一等,就是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