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的身高差距是这么大的话,我就嫁给你。
——真的吗?
——嗯。当然,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想追我,下辈子吧。
偶然淘到Alan Walker的《Fade》,单曲循环了一下午,抖腿抖到全身战栗。
找到一首歌能够瞬间释放内心所有阴暗的想法与沉淀的噪音。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就像是停止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封闭的山洞突然有了光,沉寂好久的人碰到怦然心动的女生。
最原始的压抑开始没来由地瓦解,停滞的黑色潮水打破冻结的海域。
我无法抑制地把思绪回放到初中那个小镇,定格在那张慵懒、张扬、嗔怪的脸上。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尝过这种酥麻的味道。
说来也怪,在那个流行马尾的时代,班花韵就别具一格地扎了个斜马尾。
露出的一截光滑白净的脖子,像操场上大理石雕漆的书童一样引人注目,为众多怀春少年们夜谈的佳话。
可惜的是这个品相不错的女神却像个女霸王一般唯恐天下不乱。
仗着童叟无欺人畜无害的长相和提前发育的高阶优势,把本该男生们拥有的风头全部揽了过去。
偏偏嘴巴也厉害,管你是翻墙上网拉帮结派的校园一霸还是精虫入脑淫秽龌蹉的寝室一哥,都被她整得服服帖帖。
煞神般的班花韵被我避之不及,偏班主任把她调成了我的同桌,美其名曰“数学天才与语文课代表完美互补”,我看是风流少年与怀春少女阴阳交济才对吧。
班花韵那时已经窜到了一米七四,坐在我旁边像是一尊挡光挡视线挡窗外美女的庞然大物。
我曾无数次向不知名的神佛上帝请愿,在语文书、废旧的试卷或是漂亮的信纸上写下单纯恶毒的文字。
盼望除了胸脯之外,班花韵像逐渐荒芜的马丘比丘,停止青春期的发育。
不幸地是,我的愿望不仅落了空——她的个子依旧往上窜,胸脯却不见长。
而且还极不小心地被她发现了我月圆之夜献祭给撒旦的纸条,被她拿直尺硬生生地扎了一下,大腿至今仍旧留疤。
兄弟小杰趁我和他心心念念的女神成了同桌的当口,卖力地找我套她的话。
而我那时虽不怎么待见充满戾气的班花韵,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放着个大美女在身旁怎么也不可能视而不见,成为小杰和班花韵秘密传话筒的同时,和班花韵也逐渐熟络起来。
她甚至很享受和我、小杰、锐哥这三人组一起玩耍。
我那个时候因为文笔不赖,除了代写过很多情书之外,还抽空写了很多小说或是散文。
写小说那个本子一直在班上传阅,每每我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的时候,她都能很快地找回来。
“你尽管写好了,不会掉的。”
班花韵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女王,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作为交换,我另外一个写满杂乱心情或是胡言乱语的散文笔记本成了她的专属。
终于在小杰憋不出暗恋的苦楚时,我答应帮他代写一封情书。
这是一个极度平常,夕阳过后连彩霞都不曾来过的午后。
我等小杰誊写完我的杰作并签下自己的大名后,小心翼翼地把雪白的信纸塞进粉红的信封。
趁班花韵不注意夹在她的书下,并假装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翻着写满蝇头小楷的语文课本,斜马尾乖巧地贴着大理石的脖颈。
终于,她察觉到了书下压着的信封,眉头瞬间皱成了蜡笔小新。
指尖轻轻一挑,信封被她随意地打开。
小杰,哦我的文字在漂亮的信纸上,写满了少年情愫。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甚至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
再怎么女王依旧是少女心啊,我带着得意的神情心想小杰这事说不准能成。
看完信的班花韵本来晕红的脸颊却陡然变得惨白,隔着指缝透过的光线,我看见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愣愣地咬着嘴唇。
似乎有什么被她看穿了一样,难道她看出了是我代写的?
擦!我忘了那个散文本了,她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是我的风格。
我的耳根烧成了红色的炭火,就像那天不曾出现的彩霞,心底暗暗生出一阵后悔和莫名的失落感。
枕着头的手开始酸疼,我却始终不敢挪动半分,生怕发出丝毫的响声。她关上书,不动声色地趴在桌上,开始了午休。
只不过这一次,我从未离她如此之近。
我的嘴唇似乎能触到她鼻尖淡淡的呼吸。
我大汗淋漓,不敢有丁点的亵渎或是逾越就差一步的距离。
“唉~”我听到她若有若无的呓语,沉默了很久,像是等待着什么。
她侧过脸,翻了个身,斜马尾却调皮地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甚至能嗅到她发丝残留的洗发水的味道。
全班只有我有幸尝到她发梢扫过的酥麻。
就像是停止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封闭的山洞突然有了光,
沉寂好久的人碰到怦然心动的女生,
最原始的压抑开始没来由地瓦解,
停滞的黑色潮水打破冻结的海域。
甚至是,她那委屈骄傲神情下猝不及防刺过来的直尺的触感。
就在那一刻,我升腾起从未有过的邪火,想把这三千青丝永远地留在身边。
——如果我们的身高差距是这么大的话,我就嫁给你。
——真的吗?
——嗯。当然,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想追我,下辈子吧。
班花韵拿着那张写满肉麻小清新文字的情书比划,当着我和锐哥的面,冷漠地回应小杰的告白,高傲地盯着我们。
她的视线逐渐移动,目光牢牢地锁在我的身上,凝视着我。
带着她独有的冷傲,她的失落,她的慵懒,她的嗔怪,她的决绝,嘴角颤抖。
“还有你!”声音一直一顿地,轻轻地落在我的脖子上,恢复到往日女王的语气,掷地有声。
酥麻的感觉再次在耳边萦绕,像一只穿过金色尘埃下的白色蝴蝶,片刻便无踪无迹。
我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从此,我们的阵营里边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张慵懒、张扬、嗔怪的脸。
我和小杰无法挽回地决裂,而班花韵的冰冷话语就像神秘的魔咒,我和她的距离与海拔也越来越远,远到再也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