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不严肃的说起。只见有人从法律角度分析,不见有人从数学角度分析。我采访了和我一起观影的冯博士,请他从专业数学角度分析一下电影中和数学有关的片段。
之前我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剧透。电影从石泓房间开始,各种数学书眼花缭乱,冯博士在第0.01秒就很激动地说了一句:他为啥看索伯列夫空间理论?后来对石泓的书有好几个特写,冯博士唏嘘道:“数学书的配色就是这么单调,我的也是这几个颜色……”
观影后,我问:有看起来像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的问题吗?他说有,还说现代数学把函数定义的很宽泛,几乎所有问题都可以是函数问题……
他强调:如果一个人,既懂四色理论,又懂黎曼猜想,还懂索伯列夫空间理论,还懂微分方程,那么这个人别说在大学做教授了,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还怕我不明白,又补充道:“就像冯‧诺依曼一样。”我于是努力回想了一下三体世界中的冯‧诺依曼是啥样。
他感到困惑的一点是:为啥四色理论在电影中反复出现。他觉得这个理论不重要。
最后的最后,冯博士特别强调:他的任何一个数学系的同学,都会和他有同感。也就是说,如果导演找了数学顾问,应该会给他同样的意见。
看完电影后,我又读了一遍小说,里面确实说石神在大学期间被老师称为五十年甚至一百年才能一见的天才。书里也不只一次提到四色问题,汤川让石神彻夜解的也是反证黎曼猜想,石神也说过“看起来是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有关数学的问题,都很忠于小说,小说中也说了石神的房间比一般的图书馆还要专业,所以有一本“索伯列夫空间理论”,也没什么稀奇。估计除了数学系的人,没有人会注意到吧……
我问冯博士什么是“黎曼猜想”,他有点为难,说要有一定数论基础才能说清楚,又说每年都有民科说自己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但没有民科说自己证明了黎曼猜想,就是这个原因。我说,哦,那石神不是民科。冯博士说,东野君不是。
作为妥妥的小说党,从金庸到东野,我极少极少在先看了小说的前提下再看电影。小说和电影本就是两种文学形式,评判的标准也不一样。我的内心一直顽固地生长着一种偏见,就是影视作品难以超越小说原著。或者说,我偏爱小说这种形式,更喜欢看小说的同时自己在脑海里拍电影的感觉,总觉得别人拍的大电影难以超越我自己脑海中的小电影。倒是有几次是看了不错的电影电视剧之后,发现是小说改编的,我又去看了小说。像《琅琊榜》,我觉得小说电视各有千秋打个平手;像《烈日灼心》,原著叫《太阳黑子》,我就觉得小说比电影好看一些,人物要丰满许多。
像《左耳》,我也是先看了电影。之前对苏有朋印象还可以,因为他在黄渤主演的非主流电影《杀生》里演了一个反派,我就觉得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是《左耳》电影,真是……我甚至不相信这是他的水平,还把原著小说也看了一遍,看不下去也硬是看完了,我对他真是好啊!然后,我就觉得,我不会再看他导的电影了。
没想到,世事难料,我听说了他要导《嫌疑人》,内心是一万个不相信和十万个不愿意,这可是我最爱的小说啊!好在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有预告片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做着随时捂眼的准备,看完了预告片。居然还不坏!居然开始期待了!
四月二号,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看完了电影。我想用三个标准来衡量这部电影:怎样把故事中国化、表演、情节细节的保留和改编。无剧透短评:第一个做得非常好,一点也没有觉出这个故事本来不是发生在中国;第二个也不错,出场最多的四个人物都演得很好,我也同意张鲁一最好,但是其他人也没有掉线;第三个我总的来说也是满意的,重要的情节都还原得很好,但是从伽利略短篇嫁接来的鬼仪器我不是很满意,原因下面详谈。总之,虽然有槽点,但我并没有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别人糟蹋的感觉,我对剧组的努力是肯定的,也谢谢他们把这部小说搬上了中国的荧幕,让更多读者可以认识东野君。
下文细扒从小说到电影的还原和改编,有剧透!!!发现还原和改编很难割裂,所以就不刻意分开了。有些改编和原著比说不上是那个好,只能说是不同的理解和选择,各有千秋。顺序也有点乱,想到哪儿写到哪儿,请多多包涵。大概的顺序是改编、加戏、减戏和表演。
先说故事背景中国化的改编。据说是在哈尔滨拍的,感觉就是一个中国普通的二三线城市。他们住的公寓原本是一栋有四户的旧楼,电影中成了非常有中国特色的简易楼。小说中数次写到母女俩听到隔壁的人出门了,知道他将要打电话来,因为楼选的合适,所以这个情节还原得很好。
简易楼的新问题是:隔音效果很差,石泓简直能听清隔壁的一举一动。小说中他们的公寓隔音效果很好,石神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租这里(因为他要思考数学问题需要安静),他只是听到一些可疑的声音,至于有人被杀,他是在第一次敲门后看到室内的情况推理出来的。电影里,既然石泓能听得清楚,那么其他住户也能听清了。小说里的公寓只住了四户,一楼两户,二楼两户,石神和婧子就是二楼的两户。电影里那栋楼住了很多户,而且案发时间是傍晚六七点,大家应该还是在家的,但搞出那么大动静,警察也没有调查其他邻居的反应,窃以为这是一个改编为隔音效果不好的简易楼后剧组忽略的bug。
隔音效果由好到不好,带来了一系列神奇的改编,拉近了石泓和陈婧母女的距离。女儿本来是羽毛球社的,但好像因为中国中学没有体育社团,改成了吹单簧管,而且这样她在家吹单簧管的时候,也是石泓暗中欣赏她们一家生活的时候。电影还加了让人会心一笑的“摩斯密码”,也是电影里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小说中石神在母女搬来之后,周日会打开窗户,偶尔能听到母女说话的声音,具体说什么听不清,不过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只要想想她们存在这世上,在做着什么,世界这个坐标轴上有这两个点,他就觉得宛如奇迹。”电影中也引用了这句话。小说中的石神是蚀骨的孤独,他和婧子的唯一交集是去买便当。电影中因为隔音效果不好,使得他们的距离近了许多。
偷来的自行车变成了公共自行车,高!自行车在小说中是一个非常复杂和关键的存在,汤川也是从自行车入手渐渐解开了石神的障眼法,因为这关系到杀人时间、杀人地点、杀者何人等很多烧脑的问题。电影中自行车的作用被淡化了许多,使石泓的杀人大计看起来没有石神的那么缜密和不可推翻,但是使这个案子简单了许多。我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改编。完全照搬小说的话,先不说“自行车被偷后报警”是不是符合中国国情,光不同地铁站名就够观众消化一阵了。
小说中石神是柔道社的,所以杀人神马的对他来说不是难事。电影中石泓看上去又老又弱,不过加了爬山的戏证明他其实体力很好,也是一个因为国情不同而做的改编。柔道社是为他杀人以及警察相信他杀人做铺垫,但爬山也很符合石泓孤独的个性。
女儿的校服由制服改成了有中国特色的宽大校服。打傅坚脑袋的凶器由小说中的花瓶变成了奖杯。这个改编很好,不动声色地说明女儿学习成绩很好。还有一个细节改得也很好,是石泓和她们母女初次见面。原著是她们刚搬来,给邻居打招呼问好,但中国没有这个传统,改成了为完成学校的作业向邻居借书,感觉中国的学校能布置出这种作业!
杀人工具本来是铺在地上的电暖桌的电线,电影中改成了电熨斗的电线。杀人之后婧子把人藏在电暖桌下面,电影里面给盖了东西,有人笑场,我觉得很合理,因为陈婧当时根本没打算让人进来。书中反复说婧子每次开门都是先不放下门栓的,只是开一条缝,很符合母女相依为命对外界保持戒备的状态。电影没有保留这个细节。
说回杀人工具,石神在前夫被杀后立刻将自己的电暖桌和婧子的对换,把杀人凶器放进了自己的壁橱,并用电线又杀死了流浪汉。他也是刻意选择和前夫被杀同样的方式杀死流浪汉。电影中没有对调的情节,我忘了在死人之后陈婧有没有再用那个电熨斗了。搜石泓的家的时候,有一个搜出凶器的镜头,有电线,可是这是什么的电线呢?似乎电影没有交代。这并不是一个大问题,只是有些削弱石神的缜密头脑。
桥下流浪汉的生存状态是一带而过,和书中很像,要是有些细节更好。书中开头特别用好几大段来从石神的视角描述流浪汉的典型,包括捡罐子的“罐男”,比别人略体面的“技师”等等,后面汤川、石神不止一次从流浪屋前经过,不止一次地再次描述他们的生活。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伏笔。“技师”就是那个可怜的替死鬼,书中对他的描述增加了他的无辜和悲剧性。至于电影中石泓和唐川经过流浪屋时,突然来了句“他们是时钟上无用的齿轮”,我当时觉得有点突兀。书中是石神看到流浪汉每天按时准点地做这个干那个,对汤川说了句“这些摆脱时钟的人,常常比时钟还准”。后来,汤川看清真相后,特意把石神叫到同一个地方,说:“你我都是社会这个时钟的齿轮。没有无用的齿轮,只有齿轮自己能决定自己的作用。”这句话非常重要,因为这是汤川在暗示石神他已经知道了石神利用了某个“无用的齿轮”。谈话后,石神就毅然决然地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去自首了。电影里这一段汤石对峙被鬼仪器替代了,我感到非常惋惜。
桥下生活加进的中国特色是跳舞大妈,哈哈。书中说流浪汉聚居地是很少有其他人经过的。我当时闪过一个念头是这些大妈的生存环境这么恶劣啊,都到桥下来侵占流浪汉的地盘了……不过也算合理,桥下可以避雨,而且流浪汉住得久了,也就成熟人了……
陈婧工作的小吃店叫“欣欣小吃”,用了女儿的名字,感觉也是很常见的名字。店里的装修也是中国特色的,美中不足是没有对她的工作空间来几个特写,比方说菜单啊、做的菜啊来个特写什么的。只是“招牌套餐”“双拼套餐”有点无味,我还盼着石泓点个黄焖鸡套餐什么的呢……书中的石神倒也总是点“招牌套餐”。
以上是我想到的有中国特色的细节改编,下面说一说电影中加进去的情节和细节,也包括做了修改的细节。
最重要的无中生有的情节是“鬼仪器”。这是从另一部伽利略短篇中嫁接而来,可能是想突出现代感和高科技感,毕竟原著是2005年的。我个人感觉这个嫁接有点诡异。其实加进新东西也不是不行,一开始唐川教授以教授鬼仪器出场,当时没有觉得不妥。但是后来石泓偷鬼仪器并用来伤害唐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首先,他是怎么从实验室里偷出来的呢?一般大学的实验室,凡涉及大型仪器的,都会有防盗措施。唐川在警官大学,实验室里有枪,想必防卫是更加森严。本来我以为编剧会为了彰显石泓的头脑,替他想出一个主意,然而并没有。其次,这种类似好莱坞电影的做法,像石泓的风格吗?石泓是低调的、缜密的、注重逻辑而不重视实验的。他一直都是在默默地挖坑,等着警察自己跳进来。书中的石神最后自首了,他的自首报告,是一个最大的坑……我觉得这种主动撞上枪口的做法,并且如此高调,不太符合石泓的人设。我可以理解剧组的苦心,因为阻止犯罪和追车戏还是很扣人心弦的,如果能给出一个石泓如何偷出鬼仪器的合理的解释,我也能勉强接受。
石泓和唐川的少年戏改编自小说中两人的大学生活。小说中石神和汤川是大学同学。他们的大学在低年级不分具体专业,理学院的学生要共修基础课,汤川就是在课上主动和石神搭讪的。当时石神已经名声在外,老师评价他为“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一遇的天才”。汤川当时也很自负,而且对他的外貌描写非常有趣,说他“留着长发,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金项链”,汤川年轻时是杀马特?!石神第一次和汤川说话时觉得他是“怪胎”,然后又觉得一直被认为是怪胎的自己觉得别人是怪胎很好笑。他们的感情以汤川对石神的“仰慕”为主,当然石神也认为汤川是同类,但并没有电影中那么浓烈的惺惺相惜的感觉,毕竟后来他们走的道路完全不一样了。
电影中两人年轻时的感情比书中好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电影把他们认识的年代提前了。就算他们不是一个专业,感觉大学里在马列毛邓这种公共课上认识也未尝不可。也许是为了相互出题的桥段。因为大学如果不是一个专业很难相互出题,中学的话出数学题就行了。我个人觉得这个相互出题的改编不错,两人成年后兴高采烈地继续这种高智商游戏,毕竟两个人都是天才,棋逢对手难得一遇。唐川给石泓出的是黎曼猜想,石泓给唐川出的就是这个案子,然后唐川又问“出一道别人解不开的题更难,还是解开这道题更难”。书中除了这个“出题难还是解题难”是对应汤川和石神的关系,还有另一个P不等于NP的数学假设,那就是“解出答案难还是证明答案难”,对应的是石神和草薙的交手,因为石神给了草薙一个完美无缺的答案,草薙无法证明它是错的。啊,好烧脑……石神好强!一个人同时解两道题!电影的最后,石泓问唐川难吗?唐川回答:难!太难了!说实话我不太懂啥意思。如果说是在回答石泓给唐川的题难不难,就算唐川承认难,可是他也解开了啊!而且他们难道不是看结果的吗?应该并不太重视过程难不难吧……
除了少年唐川和石泓的“基友情”,电影里也加了石泓和陈婧女儿晓欣的互动。小说中石神和女儿美里在私下并无交集,唯一的两次单独通话是在电话里对她面授机宜,如何应付警察的追问。美里对石神的感觉书中没有明说。她知道婧子和工藤吃饭后,表示了不悦。在见过工藤后,明确地对婧子说:背叛那个叔叔不好吧?她对石神显然是信任的,信任之中也许还夹杂了一丝被掌控的恐惧,和婧子的心理很像,只不过婧子还有对工藤的爱意,让她更加矛盾纠结。电影里晓欣和石泓在倒垃圾时遇到,晓欣表露了对警察追问的不安,石泓安慰了他,还加上了“摩斯密码”的温情戏。女儿是母亲的分身和延续,代表了母亲纯粹善良无私的那一面。小说中里美在知道石神自首后选择了自杀(被救过来了),婧子也在这刺激之下选择了自首。婧子在得知美里自杀之前在读石神的便条,她当时在犹豫石神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是不是自己应该背负着罪恶继续生活下去。电影可能觉得“自杀”太过极端,与国情不符,由罗淼警官告诉唐川“她在学校晕过去了”。但是这个晕过去,是在唐川告诉陈婧真相之前,似乎并没有暗示陈婧是在此事影响下自首的。
既然说到了女儿,那么就来谈一谈对女儿的改编。原著中的美里性格刚烈,可能是由于她的童年经历。从小没有父亲,有了继父之后,也曾试图和他好好相处,没想到继父带给她和母亲的只有痛苦。当她看到继父居然又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又惊又怕又恨。一开始她也照母亲的指示进了自己的小屋。富坚要到钱临走时,打开房门下流地看了穿着制服的里美,说“再过三年就可以出去卖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之类的话。然后在富坚低下头穿鞋时,里美用花瓶打了他的后脑勺。她小的时候没有力量反抗继父,此时,她一定觉得自己长大了,于是她开始反抗了。她是羽毛球社的。后来她阻止婧子自首抢电话时,婧子还想:她的劲儿那么大啊!总之原著有好多细节上的铺垫和呼应!原著中是美里先动的手,她一点儿也不逆来顺受,所以她会阻止母亲自首,因为美里的性格是会挣扎的、会为自己和母亲鸣不平的!
美里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婧子:最好我们要忠于“这个叔叔”。所以,当美里知道石神为自己和母亲顶了罪,母亲却明显爱着“另一个叔叔”,她找不到出路了,爱恨分明的她选择了自杀。不过,我相信当她知道母亲自首了后,她会坚强地活下去的。小说中的美里出场不多,但性格很鲜明。
电影里削弱了美里性格刚烈的那一部分,加强了她遗传自陈婧的甜美和善解人意,并让石泓直接体会到了。比方说,主动和石泓搭话,表达自己对他的依赖,还怕自己吹单簧管影响到他。小说里的美里也是善解人意的,她责备母亲不该去约会,不该关手机,让隔壁的叔叔等那么久。但是,石神并没有直接接受到这份善意。还是那句话,电影里的石泓不像小说里的石神是彻骨的孤独,这应该是导演的善意吧。
既然说到了杀前夫那场戏,那么就对比一下原著和电影。很多人都提问:为什么陈婧不自首?这是不是正当防卫?我不是学法律的,没有办法从专业角度给一个标准答案。不过,我看小说的时候,并没有这个疑问。上面说了小说里是美里先动手的,后来杀人也帮了忙,这是婧子的一个很大的顾虑。如果整件事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她的想法会完全不一样。虽然是母亲,但婧子的心理要更逆来顺受一些,因为婧子受苦受惯了,在考虑问题时首先会考虑女儿,自己是可以委曲求全的。小说里富坚在找上门之前,和婧子在小吃店见过一面,当时婧子说要报警,富坚恬不知耻地说“你报啊!警察不会管的!”之类。婧子也回想起,她以前的确报过警,警察也的确是没有管。所以,她在心里,已经隐约对警察不信任了。小说里石神第一次是敲门,第二次是打电话过来,在电话里说了自己是如何在没有听到她和前夫的对话的前提下,推理出她杀了人的。婧子一方面觉得事情败露了很害怕,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人好厉害,而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要帮她们,这是不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怕连累女儿、对警察的不信任、再加上石神那一句超级酷的“请相信我的逻辑思维”(可惜电影里没有这句……),而且她心里也一定觉得这个人死有余辜,我觉得她在那种十分害怕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加上她本人也不是一个有魄力的人,选择听石神的话是很合理的。
电影里改成了傅坚先动的手,这个改编我觉得不好,会让观众很自然地想到杀了他是正当防卫。也没有了之前婧子曾报过警的铺垫。另外,动静闹得那么大,石泓居然等到一切平息了才去敲门,他难道不怕死了的是陈婧吗?因为电影里改成了隔音不好,所以石泓基本上是听到一切的,而不是像小说里那样都是推理出来的,石泓的形象没有那么高大、那么不可违背了。
小说中石神在看到尸体后,冷静地对婧子和美里做出指示,让美里彻底打扫房间,自己把尸体背到自己房间(呼应他是柔道社的),让婧子也过来和他一起处理尸体,婧子很害怕,一直坐在角落。他搜了尸体的口袋,问了婧子很多关于富坚的问题,在问的同时脑子就在飞速地旋转要如何应对。他把婧子之前给富坚的两万元还给婧子,婧子低头不接,他疑惑了一下,从自己钱包里拿出两万元给婧子,把富坚身上的那两万元放进了自己钱包。还有他听到婧子的叹息,听到隔壁吸尘器的声音,想到美里在尽自己所能地改变命运,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他们。这一段,很多细节,真的超级超级酷,也是我觉得石神最最有男性魅力的一段。电影把这一段剪短了,因为篇幅所限吧,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好像我刚才应该在说电影中加法,但是说着说着就成了减法……还是回到加法。
爬山那段戏完全是加上去的。书中虽然也说石神是驼着背,但却是矮壮的身材,在柔道社,所以体力不错。电影中石泓经常爬山,应该耐力很好,羽毛球打不过唐川是因为疏于练习。爬山戏的重点有两个:一是引出重要作案工具——斧子,也可以理解为石泓故意让唐川看到斧子,把调查矛头引向自己,这倒和偷鬼仪器害唐川的思路是一致的,虽然我在前文已述这种作风不太像低调的石泓。二是引出“爬山论”和石泓曾因找不到路而绝望过,为后面陈婧母女救了他一命做铺垫。
“爬山论”是剧组的发挥,可能来自小说中的“宝藏论”。汤川曾提醒草薙解数学题就像找宝藏,而石神给他们的自首书是他用尽全部脑力给出的完美答案,但其实是假宝藏,草薙需要做的,是证明除此之外别无可能,对应之前石神曾对汤川提到过的p不等于np,即自己想出解答和判断别人的答案是否正确,哪一个比较难。我觉得“爬山论”和“宝藏论”根本上是一样的,可能更好理解一些,所有做了这个改编。
爬山戏其实是唐川和石泓的对峙和相互试探。此时,唐川已相信石泓涉案了,石泓不确定唐川知道了多少,或许,他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他的目的只是自己撞上枪口。但个人认为,这场对手戏没有书中石神自首前,汤川和石神的在桥边的那一次谈话精彩。汤川步步紧逼,石神故作淡定,看似快输了,但其实他手中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打羽毛球那段书中是没有的。伽利略系列中打羽毛球被汤川虐得死去活来的不是石神,是草薙……打羽毛球后两人在更衣室照镜子引出了“外貌羡慕论”,从而让唐川觉得这个人不对劲,很自然。书中是两人在过桥的时候,看到对面建筑物玻璃上两人的身影,石神羡慕汤川,汤川觉得不对劲,又联想到他马上要去买便当,要见到心上人了,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
既然说到了容貌,就说一说对剧中人物颜值的改编。最大的改编是石!泓!好!帅!小说里即使作者一再强调这个人很丑,读者也还是有很大的想象空间的,和电影给人造成的直接冲击是不同的。为了观影体验找个帅哥来演石泓,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小说中的石神脸圆眼小、头发稀疏、五短身材,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脸自卑。小说中有两次提到他因容貌而嫉妒其他和婧子有关的男人。第一次是看到前夫的尸体时,他想的是“想必年轻时是一张很讨女人喜欢的脸”,再想到婧子曾喜欢过这张脸,他就嫉妒起来。第二次是他跟踪工藤时,看到工藤穿着时尚得体,而他却连什么地方能买到这种衣服都不知道,婧子原来喜欢这样的男人,又是一阵嫉妒袭来。有这两次因外表而妒忌的经历,他自然会羡慕汤川的外貌。电影中的石泓脸很帅,只是苍老和落魄,和汤川的意气风发对比鲜明。
问题是石泓变帅了的同时,腾哥却变丑了……小说中的工藤几乎是个完美的男人。他事业有成、温文尔雅、善解人意。我印象中工藤很帅,二刷时发现书中没有明确说明工藤的长相,但他的穿着还有带婧子去的饭店都是很体面的。让石神嫉妒了都,就算没有很帅但也绝对不丑……书中有大段笔墨描写工藤和婧子过去的经历,所以工藤在案发后一下子蹦出来合情合理。电影里只是交代了一句“是过去的熟客”,我能理解剧组的苦心,想把重点放在陈婧石泓和唐川上,把别的人物弱化了,我只是觉得很可惜,因为工藤世俗的爱和石神献身的爱一直是个对比,婧子对这两者的反应也是爱情线上一个贯穿始终的对比。
工藤让人想到《盛夏方程式》里的仙波。他毫无疑问非常爱婧子,其实他的爱已经很感人了。他以前经常光顾婧子,想和她去旅馆,但在知道婧子已经结婚了之后就没有再提过了,即使他知道婧子婚姻不幸。想必是因为他自己可以承受婚外恋的罪恶感,但他不想让婧子也承受。富坚对他不敬,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再让老婆陪酒了。当他知道婧子想离婚时,他帮她咨询,但在离婚后也没有发展成男女关系,因为那样的话他帮助她就成了“居心叵测”。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婚姻生活,但婧子(其实是东野君)曾有个非常值得深思的想法,那就是:在外面还会关心别人的男人,婚姻生活应该还不错。在婧子工作的最后一个晚上,他送给她一大捧鲜花,还祝福她“以后一定要幸福地生活”,其实当时他老婆正因癌症住院。他后来向婧子提起这段往事时,说自己实在不该在妻子生病时光顾酒吧,但自己实在是想在苦闷中寻找一丝慰藉,那就是婧子。
他应该是在妻子去世大概半年多来找婧子的。他一开始就提出想见美里,所以他来找婧子的时候已经是做了要和她们一起组建家庭的准备。他来小吃店找婧子,发现石神和汤川,以为他们是普通的顾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笑,意思是“等这些碍眼的客人走了之后再和你说话”。这才是大叔对爱人的正确打开方式!这个“三人偶遇”电影里也还原了,但是为什么给腾哥加台词?!当电影里的腾哥聒噪时,我简直想用胶布把他的嘴贴上……其他三人表现都很好,尤其是石泓的不自然的表情(书中写的是“嫉妒”),让唐川捕捉了个正着。
在富坚案告破之后,工藤先是约婧子出来说“庆祝庆祝”,婧子说没那个心情,他立刻道歉说“他毕竟是和你一起生活过的人,自己实在不该说庆祝”。工藤求婚的那段非常感人。在车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戒指,他说“不用因为是个戒指就有任何压力,就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礼物。但如果她也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的话,那么这就是他的承诺,他有信心有能力让她们母女幸福。”婧子回到家里,拿出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刚刚好,她想:要是此刻能毫无顾忌地投入工藤的怀抱,那该多幸福啊!看到这里时,我不禁想到了天龙八部里,要是乔峰没有打死阿朱,那该多好啊!
剧组想找一个看起来老实可靠的人来演腾哥,也不是不行。我能接受一脸褶子,可是演员的牙是黑的……腾哥至少得和石泓颜值相当吧,至少得看起来和陈婧般配吧……我看电影时就有一个脑洞大开的想法:苏有朋本人很适合这个角色——保养得当温文尔雅的中年大叔。有人说苏有朋演的话会跳戏,让人跳去情深深雨蒙蒙。跳不跳戏首先看演员的演技,另外苏有朋和林心如起码看起来般配啊!
可以说,小说中的工藤给了婧子凡夫俗子的最好的爱情,而石神给她的是绝世天才的守护,两者的对比,也是小说的一大看点。电影把腾哥的戏份减少到不能再少了,仅仅保留他为石泓“跟踪狂”计划的棋子。
我好像应该在说电影加上的戏份,怎么又说到了减法?好像刚才在说颜值……但是既然说到了工藤,就把有关他的改编都说完吧。小说中,婧子对工藤毫无疑问是喜欢的。她在几次赴约前的纠结,理智告诉她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宜和工藤走近,但她又告诉自己,应该一切保持正常,所以还是应该赴约,其实她很清楚,这样劝自己是因为她喜欢他。电影中似乎没有明确表示陈婧对腾哥的感情,也没有母女和工藤吃饭的戏份,但是她和腾哥吃饭时明显化了妆!头发也是费了心机!我很喜欢这个细节,符合陈婧之前在夜总会工作过的身份。还有这是在暗示“女为悦己者容”吗?
再回到加法,抱歉有点乱……电影模糊处理了陈婧对工藤的感情,但是加上了陈婧对石泓的关心。小说里婧子在石神自首前对他有两种感觉,一是感激,要听他的话;二是恐惧,害怕自己从此被这个人掌控,不能和别的男人交往。她是明确地知道石神喜欢她的,而她并不喜欢他。电影里除了还原了石神给婧子每晚打电话,还加上了在超市偶遇,陈婧教石泓挑橙子,注意到他的衣服,还去给他买了衣服。在石泓来小吃店时,陈婧刚想把衣服拿出来,结果唐川冒出来了,然后腾哥也出现了。所以这件衣服,没能送出去,真叫人心酸……
刚才我两次提起,导演给石泓送了不少温暖(不隔音、摩斯密码)。这又是一个大温暖,即使石泓无福消受。从婧子的角度来说,小说里的石神是婧子和工藤正常交往的阴影。电影里的腾哥倒成了陈婧和石泓沟通的障碍了。我不由得再一次脑洞大开,如果没有这个案子,如果因为别的什么契机陈婧突然关注了石泓,然后持续关心石泓的饮食起居,他们会发生什么?当然了,电影里的石泓很帅,如果由陈婧打扮一下,陈婧当然会喜欢,哈哈。而小说完全没有给读者开这个脑洞的机会。
接下来由感情戏回到侦破戏。小说中草薙一直在查婧子及其周边,因为富坚在死之前一直在打听婧子的下落,而且在富坚找上门来之前,他们在两处见过面——婧子工作的小吃店和附近的家庭餐厅,婧子的嫌疑很大。电影中傅坚是直接上门的,减去了小吃店和家庭餐厅的戏,所以加上了其他两个嫌疑人,我觉得是说得过去的,还能说明傅坚嗜赌。小说中讲了富坚是如何和婧子结婚并落魄至此的,感觉不论是婧子还是富坚都更有血有肉。电影中没有提,要是提一下,哪怕一两句话,我觉得会好一些。
汤川破案方面,小说里的汤川在石神“容貌羡慕论”后,察觉出石神涉案。然后由自行车和烧衣服入手,最终识破了石神的障眼法。小说中汤川用的是物理学家的做实验,和石神数学家的逻辑推理又是一个对比。他去丢自行车的地铁站实地考察,还亲手烧衣服,看多长时间能烧完,来推测嫌疑人是不是故意不烧完衣服。这个烧衣服很有趣,很能突出汤川物理学家的个性。电影里没有烧衣服,自行车整个简化了,也没有了围绕它的推理。唐川是化验了石泓手表里水雾的化学成分,和案发地的作对比,得出他曾去过案发地的结论。用数据来说话倒是也符合唐川教授的身份。个人感觉这个化学成分的对比有点奇怪,按理说石泓每天会去很多地方,怎么就偏偏留下了案发地的化学成分了呢?而且那时候已经是案发后好几天了。石泓解释说在河边跑步摔了一跤,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我觉得没有小说中汤川和石神的几次对峙和试探来的精彩,因为小说里的汤川并没有把实验结果赤果果地放到石神眼前看他的反应,而是纯脑力、言语和表情的较量。
小说中的石神最后是自首的,带着他绞尽脑力的完美自白。电影中的石泓整个都比小说中更具攻击性和表演性一些,他会雇人打腾哥、写恐吓性、偷鬼仪器,最后在“华丽的舞台”上完美谢幕——被逮捕。电影里的改编也许是为了戏剧效果,这一系列动作还是前后一致的。小说中石神给工藤写过恐吓信和打过骚扰电话,而且工藤告诉了婧子,婧子很不安,也想到了这是谁做出来的,但是并没有表现出电影里的愤怒。
电影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改编就是石泓写给陈婧的恐吓信是真的,这也和石泓的表演欲是一致的。这个改编见仁见智了。有人可能觉得很好,因为这样陈婧不会那么内疚自责,反正他也是坏人嘛,也就不那么可能跳出来自首,这样石泓的目的就达到了……陈婧有那么单纯好哄吗?剧组特意祭出了陈婧最大的软肋——女儿,来帮助石泓让陈婧相信他是坏人。陈婧愤怒了,因为她之前相信石泓是好人,她对他有期望,所以失望了;电影里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恐惧和绝望,因为她本来就觉得他对她是有所图的,他不可能无条件地爱她。小说里有汤川找婧子问她对石神的看法,她的心理戏是:自己并没有漂亮到让人一见倾心,在没有什么交集的情况下,他为什么爱上自己呢?
小说中石神最后一次给婧子打电话(正是婧子得知工藤被恐吓之后),告诉她信箱里有三封信,和一张便条,告知了三封信的使用方法(锦囊妙计?)。然后婧子严格按照使用方法使用了那三封信,也就是顺利地帮助警察给石神盖上了“变态跟踪狂”的戳。演戏的时候婧子的内心戏是,一定要好好演,不能辜负了石神之前做出的种种布置。此时她已知道了石神去替她顶了罪,便条上明确写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做一个旁观者。还说工藤先生是个可靠的人,她们母女和他在一起获得幸福的几率较大(几率这个词很数学)。婧子是纠结的,看不到出路的,所以她后来没有心情和工藤见面。前文已述美里就像婧子的分身,美里自杀,也折射出婧子的绝望。
那么,为什么小说里石神给婧子的恐吓信是假的呢?我个人的理解是,石神对婧子的态度一直是温柔的、安慰的、请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是可以帮助到她们的,所以,他到最后也不忍心对她恶语相向,即使是演戏也不愿意,而是送上了自己的祝福,这倒是和工藤在婧子辞职时的做法是一样的。还有一点就是,当石神自首时,他神神秘秘地对草薙说什么自己一直在保护着婧子之类的话时,我相信不仅草薙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读者也一定觉得十分诡异,也许这也是东野君想营造出的反差戏剧效果。
电影里的加法就先说到这里,下面说说减法。因为电影时长有限,所以减去一些细枝末节是必须的,比方说去掉了“烧脑”的自行车,就是很有必要的。还有一些减法可能存有争议,比方说上文提到的和工藤先生有关的删减。下面讨论一下其他可能值得商榷的减法。
一是陈婧的职业。小说中的婧子是小吃店的收银员,也就是打工的,老板是之前在酒吧认识的。电影中陈婧摇身一变成了小吃店老板,不知道这个改变是不是因为可以减去两个人——婧子的老板。我觉得这个改编不合理。首先,陈婧柔弱的性格能当得了老板娘吗?一个鬼前夫就把她折腾得够呛……其次,开店得有钱啊!陈婧住的地方说明她没钱,难道是大隐隐于市地想躲开前夫吗?还是中国的夜总会小姐比日本的陪酒女工资高?剧组默认陈婧赚够了钱就金盆洗手出来开店了?我妈说,陈婧应该摆个路边摊更合理,卖个煎饼果子茶叶蛋啥的……我脑补了一下石泓每天早晨默默地来做煎饼果子,一个鸡蛋油条的不加辣,哈哈……除了职业之外,陈婧的性格基本上神还原了婧子。此外,陈婧对腾哥和石泓的感情和小说有微妙的不同,这已经详细地讲过了。
二是把石神和草薙、石神和汤川的两个交手(同时草薙还在和汤川暗斗)简化成了石泓和唐川交手,罗淼(这个名字让我想到了《三体》中的某个人物)成了类似唐川助手的存在。小说中的石神发现草薙的观察能力很强,比方说通过他的信件知道他是哪个大学的、注意到婧子家的羽毛球拍推理出美里是羽毛球社的,等等。他准备的完美答案是给草薙的,汤川是意外蹦出来的,后来一直是在独立调查,所以他既要防着草薙又要防着汤川,同时草薙不知道汤川在搞什么鬼,还跟踪他。电影中罗淼和唐川都是警察那一方的,基本上可以等同于一个力量。这个改编让人物关系更简单了,缺点就是减少了冲突性。小说中草薙对石神、汤川对石神、草薙对汤川(这一对是相爱相杀),都非常好看。
既然说到了唐川和罗淼都代表了警察,那么就说一下唐川的职业。唐川是警官大学的副教授,同时对警方做技术支援,也就是说,警方有什么疑难杂案他会帮着处理。他有个实验室,很像物理实验室,电影里刻意加入了唐川边打枪边和罗淼讨论案情,突出他这个实验室是研究犯罪的。所以,和小说不同的是,唐川调查石泓,出于工作需要在先,个人感情在后,或者两个不分先后。
除了职业,唐川和汤川的性格也存在些许差异。原著中汤川除了一些明显的科学家的特点之外,其他性格特征很难用言语具体形容出来,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是那么的受欢迎。电影中的唐川基本保留了他的科学家性格,但是没有了“人性的光辉”。小说里的汤川调查石神完全是出于个人感情,他不忍心也不相信石神这样的天才会沦为杀人凶手,他反复强调石神不会为了解决问题而杀人(这个电影里有),因为杀人会带来一系列新的问题和痛苦(这个电影里没有)。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力量让相信逻辑的石神违背逻辑而杀人。最后汤川决定要不要告诉婧子真相也是纠结了一番,因为如果要是对得起石神的努力,那就不要告诉她,但是他又不忍心婧子不知道石神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所以他选择告诉婧子真相,但是并不劝服她接下来该怎么做,虽然他相信她会去自首。他也告诉了草薙真相,但是是告诉了“朋友”,而不是“警察”。这都说明了汤川的是非观和警察草薙的不太一样。小说中唐川也是警察,所以这个是非观和罗淼的一样了,就是查明真相。
除了三观,从少年到中年,唐川的举手投足都比汤川更自恋和傲娇一些,其实这也符合唐川的人设,他的职业就是专办疑难杂案,而不是物理教授友情协助破案。所以,电影里的是中国的“唐川”,而不是东野笔下的“汤川”。
至于罗淼,他比草薙年轻,也不是唐川石泓的校友,基本上就是一个行走的案情汇报仪,既对唐川,也对观众。小说中的草薙当然也有这个功能,还有一个作用是反衬汤川的超凡脱俗,同时他还负责为这部有些沉重的小说适时地调节一下气氛。
我在看完电影二刷小说的时候,一个很重要的以前没有过的感受就是:原来这部小说也有笑点!草薙的腹诽都非常有趣,比方说他在案发现场,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尸体啊问情况啊,而是望着河对岸,想:要是人死在对面该多好啊!那是县警的范围,就不归警视厅了……(后面汤川去图书馆查过报纸,也查了县报,为的是找到真富坚的无名尸体,呼应了草薙的腹诽,东野君细节上的前后呼应真是太厉害了!)草薙明明也是石神的校友,但他却一直对此回避。石神问汤川为什么,汤川答:他觉得理学院毕业的人属于另一个人种……石神哑然失笑之余,居然也同意草薙的看法,哈哈!草薙和上司间宫的猫鼠关系、和汤川相爱相杀的相互讽刺,都是草薙默默咽下苦果,非常有意思。我个人很喜欢草薙,他的形象是很生动的,他也许非常接近东野君本人的性格,看过《我的晃荡的青春》就知道了东野君其实是个闷骚的逗逼,哈哈!
刚才说了电影里对陈婧、唐川和罗淼的职业都做了减法,石神的职业也做了小改编。首先,石泓为什么没有做大学教授,而是做了中学数学老师,电影里没有说明。小说中在石神的回忆里,有明确地说明他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迫不得已放弃读博士的。当然石神并没有对汤川说明这一点,因为他觉得“这种不得志的情况在社会上是很常见的,只要自己能搞数学研究就行了”。
另外,小说里有一段石神苦口婆心劝说学生“数学是有用的”。他在又又又一次补考中,这次他没有出“看上去是几何其实是函数”的问题,而是出了练习原题,可他发现学生仍然无动于衷不会做,他就让学生停下笔来,在试卷反面写下对数学的看法,然后他也松一口气,终于所有人都能及格了……电影里没有苦口婆心,没有补考,没有接下来草薙对石神暗流汹涌的调查,“看上去是几何实际上是函数”是由石泓对学生吼出来的,被罗淼偷听到了。石泓对教学毫不关心,当学生触碰到他的底线时——小纸团砸到他身上了,他终于爆发了。他这个爆发倒是符合他的进攻性(攻击唐川,虽然是表演的)。小说里的石神就像汤川说的,只会用逻辑思维来解决问题,除了婧子,任何事都不会触动他的感情,包括调皮不听课的学生。所以,他对学生也不会发脾气,因为生气不解决问题啊!因为学生喜欢赛车,他就用赛车来讲解微积分的作用,虽然他知道这也收效甚微,最后放弃了,和学校的要求一样只要及格就行了。这里东野君不动声色地吐槽了一下中学的教育问题。应该说,石神虽然没把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但还算是个尽职的老师;电影里的石泓就单纯是应付了。
除了人物,石泓的计谋也简化了。除了自行车,“流浪汉案”还有一个改编,那就是——石泓如何杀人没有小说那么具体。小说中石神在自首之后,给草薙讲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他是如何和婧子“交流”,如何哄骗前夫并把他杀害。让草薙自己得出了一个和自己直觉完全不符的结论:这个人是变态跟踪狂。石神的厉害之处在于,草薙明明觉得事情非常古怪,但找不到任何证据推翻石神的自首自白。电影中没有具体说石泓的自首故事,有挥斧头的模糊的镜头。小说中不是用斧子砸烂脸的,毕竟带着一把斧子太惹眼,是先在死者脸上蒙了一层塑料布,然后用大石头砸烂的。电影中因为加了爬山的戏,唐川看到过斧子,所以在唐川的想象中变成了石泓用斧子毁尸灭迹。
还有一个我觉得不该简化的地方,就是石泓为什么要再杀一个人。小说深怕读者不明白,在石神决定帮助婧子时,就告诉了读者,他的思路是要么把这起凶杀案掩盖起来,要么“把婧子母女和这起凶杀案割裂开来”,我们知道他选择了后者,因为婧子和富坚见面是有目击者的,很难掩盖起来了。而且他不让她们撒谎,她们都是善良的人,撒谎肯定会露出破绽,他也不想让她们撒谎,所以婧子和美里,一直都在理直气壮地和警察对峙。然后由汤川铺垫说“石神只做合乎逻辑的事,只要合乎逻辑,别说杀人了,再残酷的事他也做得出来”。后面汤川作为最了解石神的人,在对草薙解释石神为什么再杀了一个人时,除了“合乎逻辑地把婧子母女和杀人案割裂开来”,他还加了一个理由,就是在自首时他绝不会动摇,因为他就是杀人犯,坐牢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几个理由,完美解释了石神为什么要再杀一个人,可惜电影只说明了“合乎逻辑”这一点,说得也不够细,这个计谋实在是太出乎普通人的意料了,导致很多没看过原著的观众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再杀一个人。
最后汤川去见石神,两人谈话时,草薙也在场,电影里只有石泓和唐川两个人。小说里草薙知道了真相,看到石神仍然坚持自己是变态跟踪狂的丑态时,在心里不禁感叹:一个人要爱到何等程度,才会这样丑化自己啊!后面石泓和唐川的谈话基本还原了小说,唐川问他为什么要如此献身,石泓不答,起身出门,内心独白:这不是献身,而是报恩。镜头回忆了他第一次见到陈婧母女的情景,这里和小说也是一样的。就在石泓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陈婧来自首了。然后陈婧下跪,说“对不起……”,都是对小说的还原。看到有评论说:看到林心如下跪,哭着说“对不起”,瞬间穿越到还珠格格了……我在二刷小说的时候注意到,书中的婧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跪着的,但是是忏悔地低着头的,陈婧是抬头看着石泓的,难道抬头导致了林心如最后功亏一篑?然后,小说中石神“仿佛要呕出灵魂”,这也是小说的最后一句话。电影中石泓刚开始呕,镜头就转走了,转到唐川身上了,呕得非常不痛快……
小说到此结束了,给我的感觉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心口,非常疼……电影又加上了三个月后,我还以为要演他们怎么被判刑,一阵小激动呢,结果……石泓问唐川难不难,唐川艰难地说:难!太难了!然后,唐川大步推门走出,背影模糊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原著党不太懂这个结局的意义……唐川是光明的化身???
最后总的说说四个主要人物。小说中石神、汤川、婧子、草薙的戏份是差不多的,电影中突出了石泓,简化了唐川和陈婧,罗淼沦为配角。原著中有以下几个重要关系:石神和婧子、石神和汤川、石神和草薙、草薙和汤川、草薙和婧子、婧子和工藤,电影里只重点表现了石泓和陈婧,还有石泓和唐川。
所有人物中,陈婧是最贴近原著的,除了和腾哥的关系简化了之外,基本完全还原了。林心如的表演除了最后下跪的部分让人有些出戏之外,前面都非常好,演出了陈婧的柔弱和护女心切。石泓比石神更有攻击性,这个一系列的改编前后一致。因为去掉了自行车、杀流浪汉的细节,石神头脑的缜密性有所削弱。我同意大部分人的意见:张鲁一的表演是最出彩的,眼神和背影都非常令人心疼。王凯的唐川自恋和傲娇,忠于职守,也演出了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和石泓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这里顺便说一句,小说里的汤川和石神是大学毕业二十年后再见面,所以他们是四十二岁左右,婧子应该是接近四十岁。汤川曾抱怨自己不会拍领导马屁,所以副教授之后再升不上去了。这个抱怨在电影中还原了,但他们是中学毕业后十几年再见面(石泓准确说出了年份,但我不记得了……),所以电影中的他们是三十五岁左右,三十五岁做副教授,而且不是最近才做的,可谓志得意满了。罗淼也比草薙年轻得多,简单得多,没有腹诽,没有幽默,基本还原了草薙的脑力,成功捧哏唐川,表演也算得上自然。
哇,写了一个多星期,居然写了一万六千多字……最后的感想是,电影诚可贵,小说价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