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这座城市豪迈直爽,不像南国般温婉缠绵。
偶尔心绪烦乱,辗转难眠时总不经意忆起南方的雨天。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的春雨也好,“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秋雨也罢,许是浸润了几千年的江南韵味,似乎只要那雨落在南国,看在眼里便成了温柔的。
那时总喜欢趴在靠近窗户的书桌上,在午后困乏时听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铺开一本清淡优雅的词话,贪恋这份安谧宁静;或蜷在厚厚的棉被里,关了灯,任凭窗外寒风冷雨,只听那温润的雨声,就能舒心入梦,一场好眠。
久居南方,习惯了这种性格的雨水,再看北方的雨天时,多出了许多“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的无奈。
我时常抱怨这城市下雨太少,一年到头,淋淋洒洒几场雨水就对付过去了,哪比得上南方“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真到这城市下雨时,又觉满心失望。这里的雨太潦草,太敷衍,总是来得急,去得也急,还不等人细细聆听,就已经消逝无踪了。若说南方的雨是隽秀清丽的楷书的话,北国的雨之于我而言,恐怕只能算作稚子涂鸦,毫无美感。
我有时候透过雨幕去看这座城市,总觉得自己似浮萍漂泊,飘摆摇曳,在这座城市的繁华雍容里沉浮,却始终记挂南方小镇的故里。不知这世间许多漂泊流浪的他乡异客,是不是也心心念念阔别长久的故居。
那场秋雨来的时候我只觉自己被现实掴了一耳光,清脆响亮,却掩不住满心欢喜和无以复加的震惊。
浅秋的黄昏里隐隐约约的闷雷响起,镶着天光的乌云游荡在天边,闪电亮起的时候犹如站在灯光下光鲜亮丽的主角。我立马跑到窗边,从高处眺望远方,忽然觉得自己身在故里,印象里只有南方的雨才有这么精彩绝伦的前奏,才足以让我从开始就已经怦然心动。
然后便是沙沙的雨水声钻入耳朵里,像是春蚕啃食桑叶,听得出贪婪的味道。那些雨滴仿佛就打在心房,凉凉的,痒痒的,撩拨着这颗躁动不安久旱无雨的心脏。
雨帘在清澈的灯光里闪着光,犹如串起来的发着夜光的璀璨珍珠。雨水打在树叶上,穿过夜色看过去,竟有许多“雨打芭蕉叶带愁”的缠绵韵味。
雨越下越长,朦胧的夜雨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无数个枕着舒适惬意听着窗外滴滴嗒嗒的雨声安然入梦的夜晚,聒噪和不安都被此刻窗外的雨声抚平,收拾好所有潮湿的心绪,我闭上眼,温润如玉的雨声在空旷的耳廓里萦绕回旋,悱恻缠绵。我想那些久经漂泊的流浪人,除了对故乡深深的挂念,或许也有对所在城市的接纳与感激。
这座北方城市,除了他的豪迈爽直,原来也会偶尔温婉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