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在餐厅吃晚饭,A用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西红柿,忽然笑了,坐在我对面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知道吗,自从换寝室之后,每天自习结束回去看到几个追剧的舍友,都觉得好有安全感。”
“那以前呢?”
“以前舍友都是捧书的学霸,觉得很焦虑。”
正是晚饭高峰期,食堂的灯大概是50瓦的,明晃晃地照着排排坐的白色桌子,抬头可以看到很多正脸侧脸背影,各种不同内容不同风格的交谈正在发生。从大窗往外看,一片暗色,自己身处的这片明亮好似是海上孤岛,尽管才六点而已,太阳就溜了。忽然有点感慨,我们处在这么多面的世界,却是寝室这个小角落最能影响自己的心态。
什么时候才能放弃那些打乱我们步调的比较,自己慢慢把暖黄色的落叶踏扁呢。
我们是黑暗海上漂流的叶舟,常载着空落落的心情。都要依靠比较来获得相对的位置坐标和安全感,还常常比较的那么认真。
你有过默默和某个人较劲的经历吗,也许是在很小的时候。
暗恋的小男孩每天都和班花嬉笑打闹,一边不服气一边想着求妈妈买下那条很贵的裙子,把她比下去;晚自习完成习题册,回家还要坚持再刷一本“五年中考三年模拟”;踩着细细高跟鞋的女老师发下考卷来,捂着自己的分数把卷子塞进桌洞,一边瞄同桌问着“你考了多少分”。
年幼的时候,世界就是爷爷奶奶的溺爱,和表兄妹争糖果,班里那个最漂亮的女孩子换了一个粉色蝴蝶发卡,老师今天多提问了自己一次,小卖部今天有卖一种新贴纸。
直到我们往前走,像是一个30度角,慢慢打开,从原来的狭小逼仄向广阔延展。
可是原来的思考路径,还是像影子一样,慢吞吞拖在身后。
“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换了寝室换了目力所及的人,原来的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努力,只是你没看到而已”,“无论此时此身在哪,都有在奋斗的人,只是没有出现在你的视野。“
盘子里的西红柿炒蛋被拨来拨去,红色花瓣里有黄色破碎的蕊。
柴静曾对来中国支教并扎根的卢安克做专访,他是德国人,来到广西,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青春年华如千金一掷。在最偏远的深山工作,志愿者身份的他没有报酬,靠翻译养活自己。由于落后贫穷,教的小学生里鲜有人完成初中学业。
“你对现实完全没有愤怒?”
“没有”
“你知道还会有一种危险是,当我们彻底理解了现实的合理性,很多人就放弃了。”这是我的困惑。
“那可能还是因为想到自己要改变,所以没办法了,碰到障碍了,就放弃了,我也改变不了,但也不用改变,它还是会变。”
“那我们做什么呢?”
“把自己当事情做好。”
人类大部分的苦都是因为期待的存在,其实,在人生活中不存在任何必须的事情,没有任何期待和面子的人生是最美好和自由的,因为这样,人才听到自己的心。
这段对话被写进《看见》里,题为《无能的力量》。
习惯了北上广深的人潮汹涌,习惯了队伍冗长,竞争激烈,有时候,我们应该有点卢安克的精神,做对自己真正重要的事,不让平和的心境被打翻。
一直羡慕红橙黄绿蓝靛紫,可是却只能成为一种颜色。一直向往着各种绚烂的人生图景,可是只能成为一种人。
罗伯特·弗罗斯特曾写the road not taken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生物的进化让人类的视力只能顾及一面,而鱼类等低等动物,眼睛在头部两侧,可以看到更大的范围。一个高等动物应该学会心无旁骛的专注吧。也许随着长大,我们要学的是放弃,放弃无意义的比较,选定树林里的那条路慢慢走,和每一片落叶道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