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就是个伪命题

今天和人无意聊起了有关“时间”的话题。如果有人很喜欢一件事,却没有时间去做,这怎么解?

我说无解。怎么说呢?我觉得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一种错觉,实际上没时间就是一个伪命题。

时间是最绝对公平的,每一个人都有时间——这个不是抬杠,是真的每个人都有,而且都有做完一件事情的足够的时间。比方说,我写一篇文章需要1个小时,而现在是下午3点钟,那么等到4点钟的时候,我就已经度过足够写那篇文章的1个小时了呀。如果4点钟的时候我没有写出一篇文章来,有可能是我的手边刚好没有电脑或纸笔,但更大的可能只是我觉得那个时候那个环境下那件事不够重要。

人们做不成一件事的确会有很多客观理由。比方说,可能不具备某些硬性的条件。例如想去NBA打球,可你只有170cm身高,就比较困难;或者不巧生长在中国西部的一个缺衣少食的小山村,就比较困难;或许不幸身体有点残疾,那就基本无望。也可能是因为不具备基础的技能。例如你想上大学,可是根本不识字。也可能是没有一个好的环境,例如你想好好看书,可家里随时都有两个大人、四个老人、两个孩子和两条狗,那么看书学习确实就有点困难;或者你想练钢琴,可家里就没有一个能摆得下钢琴的地方(那我建议改练口琴)。

但我觉得不管怎么看,“没有时间”也不像是一个客观的理由。

每个人手上都有时间,不管是主动还是无意,这些时间事后证明都被拿来做了一些事情。归根结底是你觉得哪些事情更重要。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以及达到目标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于是找错了方向。

例如有的人买书,其实在买书下单的那一瞬间,心里闪出的图画是“我看了这个书就会变得学富五车、睿智深沉,和人聊天的时候口若悬河、气度不凡,马上就能吸引妹子崇拜的目光”。可真的翻开看的时候发现,这书太难看,半天搞不清作者在扯些什么。这书太厚,半天才看了5页,估摸一年也看不完。这书太专业,看了也不见得有机会跟人聊。聊了也不见得有人崇拜。崇拜也不见得是妹子。妹子也不见得漂亮——如果这么一想,当然抱着遥控器看电视更为理性和合算。

有的人新年愿望是减肥。其实在发下这个誓愿的时候,心里闪出的画面是自己身材像舒淇(如果是女的)一样,或者像刘德华(如果是男的)一样,刀削一样的面庞,坚毅的目光,迷离的眼神,危险的诱惑之类的美好画面。可真的饿上一天,或者跑上5km,就发现这个可真要命!累得要死,可捏捏肚子也没见肥肉变小。自己瘦成一道闪电又如何?舒淇都没嫁出去呢,我费这劲何苦呢。人生苦短,还是去胡吃海喝吧!

其实很多事情就这么简单。说“没时间看书”的,可能只是更想看连续剧。说“没时间跑步”的,可能只是更想吃烤肉、喝啤酒、打麻将。说“没时间陪家人”的,可能只是更想抱着IPad玩游戏和逛淘宝。

仔细想想,似乎并不存在“没时间”这个概念——只是不喜欢、不愿意、不划算、不必要,舍不得用更轻松惬意的有趣的事情来交换那个遥远而不确定的模糊的好处。

那么怎么破呢?

我觉得可以回归简单,找到你想做的那件事情本身的乐趣。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想太远。

跑步的时候就跑步,认真感觉跑步时身体发热、出汗、呼吸急促以后带来的不同的感受。感觉汗滴从肩膀顺着胳膊流下去,感觉肺里深处的每一片肺叶都打开,感觉每一步踩下去时候脚腕、膝盖、骨盆、脊椎的位置变化和节奏。从中体会到一种快乐。不要想半年以后变成瘦子多么好(这个周期目标其实仍然有些太乐观),而是想现在身体发热、血流通畅多么舒服,跑完洗个澡换身衣服多么惬意。

弹琴的时候就弹琴,认真弹好一个和弦,弹好几个小节的华彩,感受手指的肌肉从不听话终于被“驯化”到自己想要的轨迹上去,直至可以随心而动、随意而发。感受音符的和谐,感受完成一首歌的成就感。以我自己的体会,如果能够感受到这个过程里的快乐,你就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掌声。你就是自己的观众,可以给自己鼓掌。最好不要去想“我抱着吉他,坐在女神面前时的忧郁眼神多么销魂”,这么想问题的人一定坚持不下来。

看书的时候就看书,认真看完一页。通过书本和作者聊天,看作者想说什么,有什么有意思的想法。如果看了半天硬是觉得没意思,就丢掉,换一本。不要想我看完这本书以后就可以提升一个人生档次,就可以多赚多少钱。设法让自己专注在当下这一页的内容上,专注在纸张、油墨的味道上,专注在翻开一页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上。

就像我现在正在写这些话。当然在某个瞬间我的大脑会走神,似乎觉得只要写完这篇文章,我就变得貌似更加睿智,更像人生大师,更像能够抚慰他人心灵的知心大叔。但是怎么可能呢?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事情从来不是那样的。所以我晃晃脑袋,回过神来,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下一句话到底应该怎么写,后面应该找一张什么样的图片配一下,写完以后应该洗个澡睡觉,还是给自己泡杯茶作为奖励。

但是在这个过程里我很快乐,因为我在生产什么东西,在创作什么东西,就算是垃圾,也是世界上原本没有的东西。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很有意思,所以才会把其他一些选项排在这件事之后,在这里花时间埋头码字(要知道刚下载的《权利的游戏》还没看呐)。

在禅宗故事里面有一个有名的小故事。话说小和尚问老和尚,修炼多年有什么进境。老和尚说原来我是扫地吃饭泡茶。现在还是扫地吃饭泡茶。小和尚说,那不是一样么?老和尚说,没有悟道之前我扫地的时候想着吃饭,吃饭的时候想着泡茶。悟了以后我扫地的时候只想扫地,泡茶的时候只想泡茶。

写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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