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今年的年关,尤其心塞。
朋友圈里回家的路,成为我内心深处的伤。想来,我已经有22年,没有在老家过年了。
有时候,细想,那儿时在家乡的时光,也没什么快乐可言。我天性调皮,自然不得父母长辈喜欢,所以小时候总是在责骂声中长大。
后来父母生意做的不好,每天要应付来要债的人,电也被停了,一屋子的机器就那样寂静的停着,晚上穿过车间去厨房,黑咕隆咚,总是很吓人。我要赶在天黑之前写完作业,不然万一爸妈心情不好,可能又是一场“灾难”。
小时候,我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和床的。都是晚上睡在车间楼梯下面,搭一个临时的床,早上起来,再收起来。被子要叠的像豆腐块,因为我爸是当过兵的处女座,有他的验收标准。
我最后一年在家乡,暑假期间去同学家做保姆,虽然在那个小小年纪,觉得去同学家做保姆很丢人,但是想到不用在家,听父母的叹气和感受低气压,也是算透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做一个梦,梦见我回到了家乡,但是我脚上没穿鞋,遇到了亲戚朋友同学,我总是想找地方把脚藏起来,但是,总是被发现,直到惊醒。这样的梦景,反反复复很多年。
每年的中秋,我都很想吃家乡的五仁月饼,想起隔壁孟叔家做月饼,我们小孩子都会去帮忙,然后有些做破的,烤糊的,孟叔就会让我们吃,热腾腾的,特别香,特别好吃。
最后一年在家乡过年,大年三十下午,街上的人都少了,我坐在门口,看空荡荡的街和冷清清的家,家里啥也没煮,我妈外面回来,拿了两件红色呢子大衣回来,说,
“你跟你姐,一人一件,我去欠的。”
我赶紧惊慌失措的说,“不用不用,你去退了吧,我不要。”
“没事,拿都拿了,大过年的退货不好”
那件大衣,我穿在身上,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甚至不想穿,生怕人家注意到这件欠来的红色大衣。
下午四点,陆续开始有人放鞭炮,我妈开始准备年夜饭,老爸把半年没开的机器,仔仔细细的搽了一遍又一遍。我依然坐在门口,隔壁王奶奶端了一盘煮好的咸鸡咸肉给我,“婷婷啊,今年你们家里困难,别难过了,好好过个年,我看你妈也没买荤菜,我都给你们煮好了。”
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我永远手足无措,只能拼命喊,“妈,妈你出来一下”
转身,眼眶就红了。我就是这样,委屈难过的时候,咬紧牙口。一遇到爱,便哭的像个孩子。
盛泽现在算是个移民小镇,平时人口50万,一到过年,便空了城。而我也只有空城的时候,才会心安理得的静下来,感受一下自己内在的声音。不知何故,这两年,这种静,像蚂蚁一样,吞噬着我的心,那种孤独,那种思念,那种无以言表只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那种想回到那个家家户户贴春联放鞭炮,孩子们穿着新衣服,整条街都是腊肉香的家乡,那种感受……
但是,我们在家乡,早已没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