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明威曾把文学创作比作漂浮在大海上的“冰山”,认为用文字直接写出来的仅仅是“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隐藏在水下的占冰山的“八分之七”。
读完《老人与海》,我对他这句话深有体会。
这本书写的其实就是一个普通老人的一次普通的出海,却在他的笔下,呈现出生命在与生活斗争时那无以伦比的勇气。
有人拿他当励志鸡汤来用,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或者小小的挫折,就想起来念念那句“人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人尽可被毁灭,但不会被打败”,然后就犹如糖尿病人感到不适时迅速吃下的一块糖,很快就又恢复了体力。
但我认为,它不是那种鸡汤文,他是需要我们用心揣摩体会并酝酿从而有一天能爆发的一种力量,他的不畏失败的顽强拼搏,昭示了人类那不可摧毁的精神力量。
2
这本书非常薄,纸质书拿起来就是一个小册子,它讲的也是一个异常简单的故事。
老人圣迭戈是附近最好的渔夫,但他已经八十四天没有打到鱼。别人都当他是衰神,但他自己毫不沮丧,继续出海。
终于在第八十五天,他钓到了一只大鱼,一条重一千五百磅,身长十八英尺的旗鱼。十八英尺换算成我们熟悉的单位就是五米多,这条鱼比老人的船还要长半米多。只要打到这头鱼,老人就可以在整个冬天衣食无忧。
但这条鱼实在是太重了,他想把鱼拖向陆地,而鱼则把他拖离陆地。有很长时间,老人的船是被这只鱼拖着走的。
这只鱼在水下和老人对峙了几天几夜,老人无法休息,因为老人需要醒着神把钓索拉紧或放长,防止大鱼挣脱吊钩、拉断钓索,还要防止大鱼死在海底。这边是苍老的老渔夫,那边是身形巨大、强壮且不惊慌的鱼,在这个过程中,老人的手和背被弄得血肉模糊。
在无人的海上,没有帮手,食物和淡水有限,老人已经到了体力和意志力的极限。其实只要他挥刀把绳索砍断,他的痛苦就结束了,顶多像前一天一样没打到鱼。但是他从未想过放弃。终于,当大鱼浮出水面的时候,他找准时机,拼尽全力,用鱼枪把那只旗鱼扎死了。
他把大鱼绑在船边,可是鲨鱼却寻着血腥味来了,他们就像一群拦路抢劫的强盗,打死了一条,又来一条,赶走了一波,又来一波。老人出海太远,而他又无法阻止血味蔓延,被鲨鱼攻击是必然的,到后来他差不多知道这是一场胜算渺茫的战斗。
但是他说:“A man can be destroyed,but not defeated.”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他用鱼枪刺死了第一条鲨鱼,但这条鲨鱼的尸体带走了他的鱼枪。于是他把小刀绑在船桨的把手上当武器,可是几个回合之后,刀刃又折断了。鲨鱼成群结队破浪而来,他只有两把船桨、船舵和短木棒。这个时候他已经累透了,年迈加上力竭,他根本敲不死他们。
怎么办?老人说:“跟他们打啊,我要跟他们打到我死为止”,他还说:“我打不死他们,但是我让他们受了重伤,他们一定不好受。”
他搏斗了一天一夜,最后木棒丢了,船柄断了,他的鱼只剩下光秃秃的白色脊骨。但是他还乐观地想到:船身还好好的,只是船柄坏了,这是很容易更换的。
最后的最后,在他回到渔村精疲力尽地睡去之前,他还在和男孩商量着下一次出海的准备事宜,第85天,他还是一无所有地回来了,但是他和前八十四天一样不感到沮丧。
3
有人说世上能够原谅的失败,就是老人与海,我非常不赞同这种说法。
是的,我们每做一件事,或者朝着一个目标,拼力前进的时候,最初我们都是奔着收获去的。
所以从物质的角度看,老人最后捕获大鱼,却被鲨鱼分抢,最终只剩下一副骨架,这骨架没有卖到钱,老人没有得到原本能够生活半年的物质财富。
但我认为这些不能认定他的失败。他在海上跟那条大鱼抗衡三天三夜,就算他伤痕累累,也始终都没有过放弃的念头,而那条鱼也不是一般的鱼,它也是跟老人一般强有力的对手,但老人最终捕获成功,这就是成功,他最终战胜了那条大鱼,他成功了!
再说就算从物质上看,他也并不是真的一无所获,那幅骨架依然留在海边,游客们看到,还是会发出惊叹,鱼嘴也被孩子留了下来,这一切在鲜明的展现了他捕到大鱼事实。
至于他没有全部杀死那些鲨鱼,保住鱼肉,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体力和工具应对了。
对此,我非常赞同王小波的书评里说的,他说,他不相信人会有所谓的“命运”,但是他相信对于任何人来说,“限度”总是存在的。再聪明再强悍的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总是有限度的。老人圣迭亚戈不是无能之辈,然而,尽管他是最好的渔夫,也不能让那些鱼来上他的钩。他遇到他的限度了,就像最好的农民遇上了大旱,最好的猎手久久碰不到猎物一样。
就像今年的疫情伊始,虽然国家已经动用了各方面的力量,全力以赴去应对,众多专家奔赴一线,但在一定时间内,受感染的人数还是一直上升,这就是我们限度之内的,但这同样不能称之为失败。
4
书的结尾写到,老人睡着了,梦见了狮子,有人说,这是说老人死了。
我也不这样认为,我认为他是真的睡着了,非常疲乏的睡着了,就像开头写的,他在等待孩子去捉沙丁鱼的时候,在椅子上睡着了。
明天早上他就会醒来,他将跟孩子按约定的,置办一支好鱼鳔,一把刀子,把簧片磨快,等大风停了就一起去捕鱼,我想,如果再一次碰见那样的大鱼,再次碰见无数鲨鱼追尾,他们就会满载而归的。
这点在文中,他左手抽筋,为了给自己增强信心,他回忆起年轻的时候在一家酒店里,跟黑人大汗比手劲,那可是码头上最强壮的人啊,他们把胳膊肘撑在桌面的粉笔线上掰了一天一夜,难分胜负,最后他硬是把黑人的手一点一点往下扳,直至压倒在桌面上。
后来,春天又举行了一场复赛,不过这老人轻而易举地赢了,因为在第一场比赛中,他摧毁了那个黑人的信心。他断定,只要他有强烈的取胜欲望,他就能击败任何人。
而在这次捕鱼中,他已经战胜了一次大鱼,下一次他轻而易举就会又胜利了。
下次,他只是需要带足用于补充能量的食物,和对付鲨鱼的工具就行了。
5
读完这本书,我还思考了一个问题,与生活斗争这么难,我们要不要用放弃去避免失败?
如果放弃就能解脱,如果放弃问题就会消失,你会放弃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琢磨出一点味道出来了:人生有多少时刻,会面临这种当弱者的诱惑啊!
高考的时候,只要你放弃了考最好大学的念头,甚至放弃考大学的念头,你备战高考的痛苦就结束了;你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梦想的方向,可每天工作都那么累了,下班后还要熬夜学习,搞策划,只要你放弃了梦想,就可以像别人一样,下班躺到床上刷刷手机就休息,你想要创作一个事业,可面对竞争者的围攻,面对资金的压力,只要遣散员工关闭公司或者卖掉公司,总总压力和种种痛苦就结束了。
要不要放弃?只要你愿意砍掉钓索,放走那条大鱼。
老人始终都没有放弃过,一直用他身体及能力的极限在坚持,老人是真正的强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永远是在战斗以及想办法继续战斗。
我也突然理解了王小波写的《老人与海》书评里的那句话:“强者和弱者的命运是不同的。弱者不羡慕强者的命运,强者也讨厌弱者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