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部落流传着一个传说。
外面的水池，有一些盛着沸水，一直被大火烘烤，翻滚着，折磨一切敢游过去的动物。
如果不小心到了这些水池里，皮都会被煮熟，体力不好的，被烫伤之后很难再游出去，他也就没救了。
几十年前，有三个当时最漂亮的美人鱼从现在这个水池游了出去，到了一个沸水池中，经历了几个月的痛苦后，被抬了回来，没多久就去世了。
他们被抬回来的时候，皮肤又红又皱，双眼无光，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年长的美人鱼还会指着埋葬那三个美人鱼的方向，告诫年轻的后辈，不要乱跑。
尽管这样，偶尔还是会有一些胆大的年轻人鱼不听劝告。
据说，卢的姐姐就游进了一个装满沸水的水池，后来，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你说，哪些水池是好的呢？”哲跟卢、锥来到水池边缘游玩，透过半透明的水管，看着外面隐隐约约的池子。
“肯定全都是沸水。”卢瞟了一眼外面的水池，看向别的地方。
卢的眼睛隐隐泛红，哲不安地看了锥一眼，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别听那些人瞎说，哪有那么可怕。”锥盯着外面的水池，“我敢肯定，沸水池是很少的，更重要的是，外面有大海！”
“相信我，卢。”锥回头看着眼神茫然的卢，“娜可能到了一个更舒服的水池，或者到了大海里，她只是暂时忘记联系你了。”
“可是，快一年了……”卢咬着嘴唇。
“恩，你说得对，如果我到了大海，一定在一周内联系你们的。”锥笑了。
哲看看笑得信心满满的锥，又看了看一脸心事的卢，后者还是很忧伤。
“你就相信他吧，卢，锥可是从其他水池过来的，他都见识过好几个水池了。“哲转向锥：”锥，你跟我们讲讲外面的故事吧？”
“你们知道，外面有很多水池，”锥指了指水管外，“每个水池都不太一样，它们有的装着清凉的泉水，有的装着热水，温度有高有低，我待过的几个水池，基本上是五十度到八十度的样子。”
“八十度的水池是什么样的？”卢问。
“我们这里是七十度，八十度的水池比这里闷一些，你会感觉呼吸不太顺畅，游泳的时候也稍微迟钝一点，不过还是能忍受的。也有很多人鱼一直待在那里，他们可能已经习惯了。”锥不太想继续回忆。
“那，五十度呢？”哲问。
“五十度比较舒服，呼吸起来轻松一些，你会感觉水的阻力轻一些，比较容易游动，还能看到一些水草和其他动物，那里人鱼之间的关系比较好。”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这里之前不是也有过五十度的时候么？”
“是的。”哲摊手，“不过我都快忘记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好想去大海啊。”哲一脸向往。
回忆
“不要老跟那个叫锥的泡在一起，你会被他带坏的。”哲在路口跟卢和锥分别，就看到了在门口等他吃饭的奶奶：“离那个卢也远一点，他的姐姐娜就喜欢乱跑，他也不会是什么好德行。”
“好了奶奶，我们去吃饭吧。”哲并不同意奶奶的说法，却也不想跟她争辩，只想尽快换一个话题。
“别嫌奶奶啰嗦，奶奶这是为了你好。”奶奶的轮椅被锥推着进了门。
“快点吃饭，吃完饭带你去东边的园子里转转，省得你一天到晚老想着大海大海。”
东边的园子，就是埋葬那三位传说中落到沸水池的人鱼的地方。
奶奶给锥盛了一碗饭，自己却盯着一张照片发呆。
这张照片应该是奶奶年轻时候跟朋友一起拍的，照片上的几条人鱼大概二十四五岁，年轻而有活力。“奶奶，那三个是谁呀？”
等了三四分钟，奶奶还是对着照片发呆，没有吃饭，也没有回答哲的问题。
“奶奶？”
“你以为外面是那么好玩的吗？你以为大海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许久，奶奶终于开口了。
“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以为的，我们受到一个自称从大海过来的人鱼的蛊惑，他告诉我们，跟这里相比，大海有更合适的温度，更广阔的空间，更清澈的水，更多的可能，他告诉我们，我们这样年轻，应该多出去看看，找到真正的大海。”
“丽是第一个被打动的，她劝说我们一起出去，那时候还没有人告诉我们外面的水池多可怕，我们四个人满怀着希望出去了，想象找到大海之后，该怎样快乐，怎样把我们的成就告诉这里的人。”
“丽！”哲瞪大了眼睛：“不就是传说中那三个人鱼里的一个吗？”
奶奶好像没有听到哲的话，继续说着：“可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外面水池里的水，是沸腾的。”
“我们在那里被烫伤，幸好我们有四个人，我们可以互相搀扶，游到另一个水池……”哲看到，奶奶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可是……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水池里，也是沸水……”
“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有了力气，丽和盛的烫伤加重了，我和九甚至还得了严重的肺病。我们都没有力气，再游到另一个水池了。”
“后来，我们在水池的水管旁看到了从前的朋友，拜托他带人，把我们救了回来。”
“但是，回来之后不久，他们三个都……”奶奶擦了擦眼睛，“那段日子，我宁可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传说，不是三个人鱼吗？”
“还活着的人鱼，是不会被写到传说里面去的。”
“可是大海……”
“大海是一个骗局！根本就没有谁见过真正的大海。”奶奶收起那张照片，“想要好好地，就好好在这里呆着。”
再见，再见
娜回来了。
哲再次见到娜，是听到消息的第二天，特地到卢和娜的家里去看望他们。
她很憔悴，皮肤不像之前那么白皙有弹性，而是覆了一层淡淡的青黄色，眼睛里也散布着细细的红血丝。
哲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而不像是以前那样，整张脸都灿烂起来。
“你姐姐，还好吗？”哲和卢走出房间，里面的氛围，太压抑了。
“她这样子，算好吗。”卢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窗户，看到躺在床上的娜又阖上了眼睛。
“她没有告诉你，她出去碰到了什么？”
“她回来两天，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
“对了，锥来过了么？他应该有办法让你姐姐说说话什么的。”
“锥？他上个礼拜就走了。”卢叹了一口气，“他说，他一定会找到大海的。”
后来，哲又回到了跟卢和娜一起同行的日子，只是，娜变得沉默寡言，闭口不提在其它水池的那段经历。
哲偶尔还会想，锥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大海呢？还是像奶奶他们一样，游到了一个沸水池？如果自己跟他一起出去，会是什么情况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说，那个游过几个水池的人鱼，终于被煮熟了。
也有人说，那个游过几个水池的人鱼，找到了大海，留在那里，再也不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