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亭北

（一）

我是月老。

没错，我就是那个在天宫之上替尘世凡人红线牵缘的月老。一根红线，连接芸芸众生的姻缘。

也是天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月老，我接替月老时，时年两百零三岁，想比凡人的年龄看似大出数倍，然而在天宫之上，我只能算刚成年不久的模样。

但同时，也是天庭有史以来在任时间最短的月老。身为月老，我在任时间仅三个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按凡间年历算也只是九十年。相比那些在月老居摆弄了千千万万年红线的上仙，我在任月老的时间如三界浮尘微不足道。

我被罢职那天，天庭倒也热闹，什么十二星宿，四大天王，七十二天罡，文曲武曲……大大小小的神仙齐聚九重天宫。这天，天边霞光耀眼，像烈火焚烧时腾起的烈焰。

站在诛仙台上，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千百万年前那只把神佛三界搅得天翻地覆的猴子。是何等荣幸，让我经历天庭用对待猴子的场面对待我。我看着诛仙台下那些大大小小的神仙看我十恶不赦的样子，我心里不禁暗自发笑。

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天。我上骂天命荒诞不羁，下骂天神自私残暴，好不痛快。然而我的发泄换来的是天神众怒，玉帝怒发冲冠。

“杀了他，杀了他……”我听见天神的怒吼声，看着他们愤怒且失态的样子，我的心里真是爽快。

玉帝身为天庭的领袖，倒也沉得住气，没有暴跳如雷，但他咬牙切齿和拍桌子的样子我知道他其实愤怒到了极点。玉帝身为三界的统治者，在他至高无上的权威下，挑战天界的权威，无疑是直接触犯他的威严。

我成了继孙猴子后，另一个触怒众神的神仙。可惜，我只是个小神，掀起了波澜，却微不足道，最终还是只能臣服于天命之下，就像孙悟空，难逃一座五指山。

（二）

我叫月幽离，住在天宫之上，我是一个小神仙。

我是月老的徒弟，也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月老居的人都知道，我将成为下一任月老，因为我是我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在师父的悉心教导下，在天庭秩序的有序运行下，我能够很好的协助师父处理好凡间的姻缘之事，得以使凡间婚姻嫁娶大小事宜井然有序。

我深得师父的青睐，并有幸得到师父在玉帝面前为我美言。师父坦然相言，待他年岁老去不再担任天庭月老一职时，他有意让我接替他的位置。

果然，在我两百零三岁的时候，我当上了月老。传旨的仙家亲临月老居宣读委任旨意，旨意上说姻缘一事关乎凡间苍生幸福，要我妥善处理，马虎不得，不负师父和玉帝的期望。我点头称是，同时，嘴角露出上扬的时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接任月老的前两个月，我的成绩可圈可点，处理红线姻缘大小事每一件都恰到好处，很是符合天条规章。天庭监察司法上神将我的作为上报天听，玉帝特此降旨嘉奖于我，说我师父果然没看错人。

身为一个年仅两百零三岁的刚成年不久的小仙，在升任月老并得到玉帝嘉奖的那一刻，我成了天界上神，并彻底巩固了我在月老居的地位。而师父，也离开了月老居，去云游四方了。

看似平淡而漫长的天界时光，终于在我担任月老的第三个月彻底打破了。

托塔天王手持玲珑宝塔带着天兵天将来到了月老居，说是奉玉帝之命前来捉拿我。因为我是不司武力的文神，最终轻而易举束手就缚。

我想不到的是，我被直接送上了诛仙台，这该是多大的“荣誉”。历数天庭案犯者都是直接就地受刑，而被锁滞诛仙台受刑的也就寥寥几人，皆是哪些罪大恶极，扰乱三界的仙家或者妖魔。我在想，我犯那点事，算什么？

我违反条规被天兵捉拿之事想必也是传到了师父耳中，在外云游的师父闻讯赶来，与天庭众仙齐等在诛仙台下等候玉帝对我的审讯发落。

此刻的我，靠在诛仙台的石柱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三）

“月幽离，你可知罪？”玉帝坐在高台上对我质问到，语气中充满了天庭统治者不可冒犯的无上威严。

“不知。”我依然低着头。

“大胆月幽离，违抗天条，私改天命，私牵人世情缘，扰乱凡间秩序，你可知罪？”玉帝是愤怒的。

“杀了他，杀了他……”诛仙台下异口同声的附和着玉帝。

“哈哈哈……”我抬起了头，眼神扫视过每一个神仙，最后停留在玉帝的身上。

目空一切，天神如同草芥。这时的无畏凛然应该像极了当年闯南天门，踏凌霄殿的孙猴子吧！

“你们自称为神，恩泽众生，却是你们把灾难瘟疫带到人间；你们口口声声说要造福凡间，却是你们让凡人爱而不得，骨肉分离……万事如此，姻缘如此，明明是真心相爱的，你们偏偏要把他们拆散，明明是青梅竹马的，你们却偏偏要让他们生死相隔，明明历经沧海桑田终于执手偕老的，你们却偏偏要让他们生出间隙。虚荣，富贵，权利，但凡阻止凡人真心相爱的东西，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你们所谓的天命，不过是为了显示你们作为神高高在上的虚荣，你们惩罚不服你们统治的一切生灵，你们用力量去干涉凡人的幸福。你们总说凡人是自私的，贪婪的，无情的，其实真正自私的，贪婪的，无情的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

我错了吗？哈哈哈哈……我没错吧，自师父把我带到月老居，其实我就一直不曾得到快乐。说什么我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可笑，没错，都是我装的，若不是我要假装服从这所谓的天命，按天条协助师父处理这人间姻缘，我又怎么会得到师父的青睐，又怎么会成为月老。

我曾对着这苍茫云海发过誓，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月老，我会给凡人带去他们想要的爱情。没错，刚升任那会儿我小心谨慎行事，以为瞒过了你们这些神的眼睛，可是后来还是被你们发现我并没有按照天条上的规定给人间接姻缘红线，我私接红线，就是要那些情深义重的人终成眷属，永不分离……哈哈哈哈………”

我放声大笑，心里痛快极了，我把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痛斥天神，历数他们的恶行。

众神已经怒不可遏，玉帝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我想这次，我应该会被施以天雷击身之刑，灰飞烟灭吧！

“大胆月幽离，天命威严，岂容你妄自非议。哼，既然你如此不服天命，又是司姻缘之神，那么我就把你贬下凡间，历经百世情爱之苦，让你体会什么叫天命难违。”

玉帝对我的处罚倒是着实的妙，诛身不如诛心，要我历经百世情劫爱而不得，不如要我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执法天神把我推下南天门那一刻，我意识到，那些我曾在冰冷的天宫之上看到过的凡间那些得不到而已失去或者是相爱而不得长久的事终究是要发生在我身上的。

只是，那时的我失去了在天庭的记忆，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依旧无能为力，无法去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