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木瓜

今天下班的时候,等车时刚好碰到了一个同事。

她见到我就忿忿不平地说,刚才被那个卖木瓜的人气死了,现在憋了一肚子气呢。

我问,怎么啦?

她气愤地说,“凭什么给前面那个女孩10块钱6个,而卖给我就10块钱5个?我跟他理论,他还是一定坚持只能卖给我10块钱5个,真是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那个卖木瓜的小摊儿我刚才也看到了,摊上的确有个牌子,上面用黑色的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10元5个。

我被她那恼火的样子逗乐了,安慰她,你也是高级白领了嘛,挣的钱那么多,这一元几毛钱的小事,那么生气干嘛,退一万步想,就当是看他大热天的这么辛苦在外面卖瓜,送他一个瓜吃好了。

她反问我,你懂什么?我不是为那几毛钱,是为这不公平。我愤怒的是,为什么他10块钱可以卖给那个女孩6个,而只能给我5个?我亲眼看到的,那女孩付了10元,拿走了6个。

我说,可能是那个女孩是常客,偶尔给她一个特殊的优惠,刚好被你看到了吧。你看,他卖给其他的客人,不都是5个吗?如果你是常客,他也会给你优惠的。

她想想还是很不爽,恨恨地说,反正以后再也不去他那儿买了。 ­

不患寡而患不均,很正常的心理呀,对不对?

曾经,我也是这样,为自己所受到的每一个不公平而不满。

是啊。我们从小到大遇到的不平等还少吗?

凭什么一毕业,别人可以凭着优越的家庭条件去国外念书,而你虽然成绩优异,作为贫困生,连考雅思的报名费都觉得是天价;

凭什么别人学位证都拿不到,却可以被家人安排在国企或者银行,轻松享受比你高几倍的待遇,而你却不得不在烈日里一次次地跑出去面试,为考官的咄咄逼人而感到累觉不爱;

凭什么同样在办公室里呆一天,你的上司似乎还没有你忙,他的薪水却是你的十几倍;

凭什么那个姿色平平学历也一般般看起来哪儿都不如你的女孩子,找的男朋友比你的男朋友更帅更有钱也就算了,居然也还把她宠上天?他是眼瞎吗?

这真是个不公平的世界啊。 ­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我渐渐的觉得,存在即是合理,这句话是没错的。原来每一个不公平的表面之外,自有其公平的逻辑。

对于那些富裕人家的孩子的父母来说,他们的奋斗使得他们可以为自己的孩子创造最好的教育条件,拥有优秀的儿女,让后辈在更高的起点上出发,是对他们曾经的努力付出的一种回报,这对他们是公平的,而当有一天我们能够成为这样优秀的父母时,我们也会觉得这是公平的;

那些家里安排好工作的同学,虽然走得比我们顺,但是我们在碰壁的过程中,也能够渐渐地看清自己,看清未来的方向。生命的意义,本就不在于比谁生活得更舒适。对于痛苦的体会,对于爱的感悟,对于弱者的怜悯,对不完美的包容,耐住寂寞,学会坚强和独立,这些东西的积累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总有一些成长,需要亲力亲为。一帆风顺的人,会有一帆风顺的人应该有的人生感悟,历经磨难的人,会有历经磨难的人应该有的人生思考。

如果肯用心,苦难过程中所磨练的豁达的胸怀,乐观的性格,和冷静的头脑,便是另一种形式的补偿。起点低一点又何妨呢?逆袭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那个似乎无所事事的上司呢,拿着比我们高几十倍的薪水,不管他现在是不是真的优哉游哉,他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吧?至少,他曾经也是从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做起的,他前面那么多年的辛勤的积累,才能够让他在今天游刃有余。

而那个获得真爱的女孩呢,虽然不排除对方眼瞎的可能性,但我们至少要相信,大家都是有正常智商和情商的成年人。一个看似普通的女孩,其实未必普通,也许只是她比较低调罢了。能让我们觉得比她优秀,某种程度上,说明她善良温柔,谦虚包容,没有攻击性,相处起来让人觉得舒服,这已经是处世中难得的智慧。这一点,多少自以为优秀的女孩子做不到呢?婚恋市场上的优秀和职场的优秀衡量体系都不一样,好女孩得到好归宿,大部分时候,公平依然是常态啊。

再回到那六个木瓜,那个幸运的女孩,也许是买了很多次的10块钱5个的木瓜之后,才会有一个额外赠送,如果我们第一次买就获得这种优惠,那对她不是不公平吗?

或许那个老头只是看她长得漂亮,第一次买就忍不住想多送她一个。那又怎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美和丑一个待遇,对那些费尽金钱和精力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给人带来审美愉悦的姑娘来说,岂不是不公平?

就算卖瓜老头就是随心情,既不因为她是常客,而她也并不美,老头子卖瓜,想多给就多给,想少给就少给,这种任性就是自己当老板的权利和自由啊。相对于吹着空调守着规矩旱涝保收的小白领们,他的这份自由,是以他风吹日晒自负盈亏的代价来争取的,其实也很公平。

当我们看清了,所有的不公平背后,自有公平的逻辑,那么,第六个木瓜,得之我幸,不得,就不得罢。

PS: 

这两天不是高考吗,翻出以前写的这篇文章来,是有感于有人说“高考又不是考父母”。高考的不公平,体现在某个地区的考生同样的分数可以在另一个地区上更好的学校,已经是比较公认的了,但还有很多的不公平,是隐形的。比如,父母们的眼界和见识,自身的经济实力和胸怀,可以影响孩子是选择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专业,还是什么专业赚钱就学什么专业。

孩子能考多少分只是一个方面,在孩子已经考定的某个分数上,给孩子尽可能好的选择,则是考父母的时候了。父母对孩子天性和特长的观察和了解,对社会的洞察力和预见力,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孩子以后要走多少弯路。

人生中真正能决定方向和路线的时刻,其实屈指可数。有前辈指点的人生,应该会大不一样吧?

多年后,我才明白,高考也是考父母。

但,对于自己没有拥有额外的那第六个木瓜,我也终于释然。逝者已逝,来者可追。

不仅如此,身为父母,我们还可以争取以自己的努力,为孩子挣得第六个木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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