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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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起看着流苏的身体鱼一样窜入泳池,微不可察地点头,旋即,他朝左右看看,发现没人留意自己,马上干咳一声,说“下课”。站在泳池边的两排学员,拍手回应:“谢谢老师。”各自下课。
苏云起没走,因为泳池里的流苏还没有露出水面,西瓜红色的训练泳衣和白色泳帽上的红色标记,在蓝色泳池里清晰可见。这身泳衣是专业游泳训练服,是在苏云起的强烈建议下流苏才换的。
流苏第一次来上游泳课的时候,穿了层层叠叠像公主裙一样的粉色泳衣,下水练习的时候,那短款裙摆随着流苏翻身、停留、下降,就会上浮一小会儿。在蓝色泳池的陪衬下,流苏雪白的肌肤与裙摆相互缠绕,就像粉色的水母张扬着软体,引得其他学员啧啧称奇。练习中,流苏一次一次把飘起来的裙摆按下水,可是下一次做同样的动作裙摆还是会上浮。
“你,上来。”苏云起皱眉冲着水池里的流苏勾一下手指。
流苏在水里前前后后忙着按下裙摆,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指令,一旁的学员忍不住嬉笑。苏云起看过去,声音顿止。
流苏上池的时候,苏云起负手看她。她的水母般漂亮的泳衣裙摆此时皱皱巴巴粘贴在身上,像极了腐烂的鱼皮挂在鱼身上,就差一股腥臭的味道了。流苏忙用手拉拽,水滴顺着烂鱼皮往下滴。
“你就是故意的。”后来,每次想起那次的事,苏云起都愤然。
为什么要故意?谁叫你不认识我了。就算十几年没见,我能知道你的消息,你为什么会忘记我?
流苏后来写道:
他慢慢收紧手指,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像是一个做贼的第一次得逞似的,紧张、担忧、窃喜,诸般情绪皆有,一时间花非花,雾非雾,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又欢喜又难过,患得患失,是不是世间、仙界所有相爱之人都走过这一步?
她茫然,抬头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她没见过,有希冀,又想隐藏,带着一丝痛楚,然而眼底又是喜悦的,像藏了一朵颤巍巍的小花苞。
他第一次遇见她,就是在一池将开未开的荷花池边。那时,他从远远围着他朋友窃窃私语、犯着花痴的一群女孩子身边走过,她在荷花池边出神,完全没有在意到他的朋友那艳绝天下的面孔。他由此注意到她,难道未开的荷花有我朋友好看?他稍停留,发现有几个女孩子开始注意自己的时候,赶紧离开。那以后,那个看花苞的女孩子就住在他的心中。但是,她不知。
他想到围着朋友的女孩,眼角泄出不屑。女孩子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得以来到朋友面前,做最后的选拔,原本他也要跟朋友一起确定人选的,但是,他坚决拒绝,他怕自己的存在会扰乱现场秩序,让选拔工作进行不下去,哪怕他不说话,哪怕他戴着围帽也不行。朋友的美在他面前也是自愧弗如,最后,只好不再坚持让他出场。
他相信,他的出现不会影响到她,就像她眼中没有他的朋友一样。然而,他就是这样贱贱地把她留在心中。
桃花簌簌落下,撒在他身上,风吹起纱衣,带走一些花瓣。半瓶梨花白下去了,他还是没能想起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眉毛长什么样子,连眼睛也只是记得看向荷花的眼神,淡淡的,清纯无欲,有茫然,可他分明又感到一种深潭难测。她在等,在找什么。荷花未开,究竟会有几个花瓣?他期待。
当他知道她被分到自己的殿宇时,他几次在云镜前变换面容,他想有一张不至于令她初见感觉过于惊艳,同时又不能失了自己信心的脸。他把以往变换过的眼睛眉毛嘴巴拆装组合,每组合出一张新的脸,适应半日,他就会感觉不满,最后,他把决定权交给三瓶梨花白,酒喝完,停下来的那张脸就算吧。结果,是他的真容。罢了,他许他看到的也是她的真容。
“怎么,你就拿这篇去参赛吗?”苏云起手拿刚买来的一串糖葫芦,眼睛比手里的山楂果还要大。
“不可以吗?这个也是爱情故事,你真的看不出来什么吗?”流苏故意配合着苏云起瞪大眼睛张嘴咬一口糖葫芦。
“现代言情小说,注意重点是‘现代’。你的这个好像属于仙侠之类,你们女孩子都幻想绝美的爱情。”
“这个就是写我们。”流苏满口酸酸甜甜,小脸红通通地小声嘟囔,想让人听见,又像怕让人听见。
“我进游入游泳训练都一个月了,你才知道是我,你第一次拉我的手,是不是那样的,做贼一样?你想得到,又怕失去,患得患失。”
“谁是那样没出息。”苏云起眼睛里藏不住的局促,脸扭到一边。
“好啦,我是那样的好吧,是我发现的你眼睛里有希望,有喜悦,还有粉红色的花苞。”
“你那件粉色的泳衣在水池里还的确像是花苞的颜色,只是一上岸就惨不忍睹。”
十几年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惨不忍睹的其实是苏云起。
去年迎新,苏云起第一次见到流苏,那姑娘有好看的天鹅颈,身体轻盈,风一样无声无息从身边飘过。他马上挺胸整理一下气息,走到她刚刚报到的班级报名处,在新生介绍里他看到流苏的特长介绍,芭蕾舞,获得过省业余组第一,钢琴Grade6级,多篇小说刊发。她站在人潮涌动的小广场,淡绿色纱裙在微风里摇曳,像一只天鹅娴静地驻留在碧水间。
人群里,他冒出半个头,挺拔的身材,俊朗的五官,由不得人不去注意他。他原本是主力迎新的学长,却被同学推举成了管理迎新学员的学长,级别高了,他有时候也被新生称“老师”。流苏当然也看到了他,但是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他走过去想帮她拿行李,两个归苏云起“管理”的迎新男同学却挤过人群接走了流苏。苏云起的天空云翻诡谲。
流苏后来说,苏云起是她创作的灵感来源,她让他在自己的小说里戴上围帽,她想把他藏起来,他的容颜只留给她,虽然她那天没有多看他一眼。就像小说里所写的一样,她看到的是对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的女生们。
流苏很快就来到苏云起面前。
一周后,苏云起发现流苏的名字出现在他们校游泳队的名单里,他的天空瞬间晴明,飘过轻盈的白云。他较平时增加了训练时间,几个曾经在大学生运动会上为他增分的跳水动作,他一再练习,在上课时,他也练习微笑的表情,让学员们觉得他临逢了什么喜事,他还买了两套新的泳衣,据说是现下流行的套色款。一连几天,他都没有睡好。这是三年大学生涯中没有过的体验。那个天鹅一样的女孩子像在哪里见过。《红楼梦》里,宝玉初见黛玉时说:“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众人笑宝玉。苏云起笑自己。
流苏出现在他面前那天,他没穿新买的泳衣,他的表情也一如既往比老师还严肃,准备好的微笑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的跳水动作也不可能在第一次新生见面课上展示,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看见的流苏穿着下水后像水母一样的泳衣。
“所以,你一个师范附中的高材生,芭蕾舞跳得那么好,钢琴也弹得出色,还在刊物上发表过小说,却报考了一所体育大学,你是把自己的青春当玩具,还是对自己的前途过于玩世不恭?”苏云起问流苏的时候,他是真的想得到答案。
流苏用靠在他后背上的头,砸他一下,拉长声调慢吞吞地说,“那要去学什么电子、信息、建筑、金融之类的专业吗?多无趣,哪里有跳着芭蕾写着小说,又能游泳健身来的热闹?关键是还有不一样的帅哥陪着。”
“那些好的大学也有帅哥呀,还是智商超高的帅哥。”苏云起白皙的手臂环住流苏的腰肢。他的白皮完全不输流苏的肤色。流苏常常想,游泳队员的肤色该是健康的古铜色,男生会更有魅力。这个是他们两人小时候看奥运会游泳比赛的时候,流苏在苏云起的影响下得到的观念认可。
那时候,他们两人比赛谁能晒出电视里游泳队员的肤色,结果,大太阳底下两人出了满头汗,肤色只是微红,流苏险些中暑,被她妈妈灌了一支藿香正气水才缓过来。后来,苏云起又说,游泳队员身上有水,应该是沾了水后皮肤更容易晒黑。于是,他们缠着流苏妈妈带他们去了公园的儿童露天游泳池,两个人专门在没有遮挡的地方玩水,苏云起每次湿漉漉地站在浅水区晒太阳,身上的水一干马上再钻进水然后挂着满身水站起来。流苏学着他的样子一起晒七月的太阳,吓得她妈妈一个劲给她遮挡阳光。
那次,流苏没有中暑,但是,露在小游泳衣外的脖子和肩胛部位晒爆了皮,足足涂了一星期的晒伤膏药才好,害得她妈妈直担心会留下难看的印记,还好,伤好后,流苏的皮肤恢复了白皙。而苏云起依然只是皮肤微红,像粉色荷花往白色渐变时不够果断而遗留下的颜色。一个男孩子能有这样的肤色,着实让流苏妈妈称奇。
那时候全当他们都是孩童,皮肤的再生能力强。
可是现在,苏云起已经是大学专业的游泳队员,他们有野外训练,也有露天泳池训练,他的肤色依然是小时候那样白,只是少了一点点饱满又若隐若现的粉色。
关于肤色,流苏已经领教,苏云起带她验证晒黑的过程,流苏并没感觉有朝一日他会有现在的智商。
苏云起在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上拿过个人自由泳和团体混合泳金牌,个人蝶泳银牌,具体拿过几次流苏没记住,而且他的专业文化课成绩突出。他关于游泳前进作用力的游泳力学原理学术论文被体委重视,论文内容融合进专业学生日常教学和练习中。流苏现在练习的教程里面就有苏云起论文的成果。
“不得不说,你现在的智商也很高呀,起码比那时候……”流苏从苏云起眼睛里看不到小时候想要晒黑的天真,只有被水泡久了两潭永远水汪汪的黑眸,她是这样认为的。“都被保研留校了。”这一点,她还是从心底赞叹的。
流苏有一次问苏云起,有没有想过,她就是为了他才报考的体大?苏云起听到流苏这样说的时候,审视起她,他开始思考,流苏的小说里面那个远远看到荷花池边女子的他在想些什么?
流苏笔下的仙人有千万年的仙寿,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小时候,好像生来就是会注重仪容,充满膨胀的青春感,仙界不会担心肤色,每个仙都是自己想要的仪态和相貌。仙人们也不牵扯父母亲情,他们或因为仙界某个大仙、某种机缘成仙,或凡人艰辛修炼成仙。成仙后就再没有父母兄弟情,只有仙门里面干净爽利的仙风,各个出场就是青春的巅峰,做一些疯狂的神仙乐事,但是,仙门的生活体验却又是参照尘世瞬息而过的生命,各种设定遥远而亲切。
苏云起总是觉得流苏的仙侠小说没有真正“仙”起来,还是会有太多的凡尘俗世的痕迹。
在某一个瞬间,仙风吹过一座高楼林立、充斥现代尾气的城市,找到小说的两个主人公。
苏云起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异,父亲重组了家庭,把他送到有着一大片老式楼房的奶奶家。故事往往制造一些巧合的命数,苏云起自然也不能脱俗。这一点在仙家和尘世里面是一致的,只有遇见才能有故事发生。
奶奶楼下那个年轻漂亮的阿姨家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叔叔和一个花骨朵一样小小的女孩。
苏云起早早就体现出运动和体育方面的天赋,不过那时候奶奶管他的这种天赋叫“折腾”或者好动,亦或是小孩子家家的“闲不住”。他喜欢跟着电视里的孙悟空练习金箍棒,那根棍子是一根两头黄色中间红色的塑料棍,不记得是奶奶买的还是爸爸买的。舞了一阵子,他觉得少了一些分量,就缠着小区一个绿化员工,把他手里掉了头的铁锨把要过来,交换条件是,苏云起劝说奶奶不再找小区物业投诉员工清理不干净下雨后的淤泥。苏云起当然劝说不了奶奶继续投诉,只是在奶奶念叨淤泥的时候转移奶奶的注意力,要么酱油瓶子翻了,要么卫生间的下水道莫名其妙被抹布堵了。一番处理之后,又该准备午饭或者晚饭,淤泥就被奶奶拋到了九霄云外的仙界。
苏云起练习“金箍棒”总会弄出一些响声,或者撞翻奶奶的水杯,水杯再碎在地上,或者打破一盆正开着花的君子兰。还有爸爸为了哄他安心留在奶奶家给他买的一对小哑铃。有时候他学着电视里练习腹肌的动作在地上滚哑铃,哑铃在地上骨碌出动静,吓得奶奶追着检查地板砖增加了几道裂缝。那时候,他上幼儿园大班,他的练习时间都是在晚上奶奶开始打盹的时候。楼下的小妹妹睡觉早,经常被他弄出的声响吵醒,啼哭不止。苏云起觉得很烦,那时候开始,他觉得全部女孩子都爱哭,都很烦。
可是,楼下那个小女孩苏苏在不哭的时候却喜欢追着他玩耍。他吓唬她,要是还会因为楼上的响声而哭鼻子,就不再带她玩。小女孩擦掉鼻涕泡泡狠狠点头,下一次,他再不小心弄出响声,屏住气听楼下的动静,哭声还是会有,只是被苏苏妈妈一哄,哭声马上会停止,而他,也会更加注意,尽量少弄出动静。
苏云起在幼儿园大班上了两年,在他上小学的那年,小女孩哭着让妈妈报名了他上过的幼儿园。从苏苏带回家让他看她写的幼儿园作业——一些认识手、脚、口等简单字的作业本上,他知道了苏苏的大名叫刘苏。紧跟着他被父亲接到另一座城市。
苏苏在没有苏云起的十几年里长大,一直记得那个吓唬自己又会带着自己玩耍的小云哥哥。起初,她来到楼上奶奶家找小云哥哥,奶奶说小云哥哥去了别的城市上学,等假期就会回来。于是苏苏每天去幼儿园,回家后认真地想一会儿假期的到来。放暑假了,小云哥哥没有回来,奶奶说小云爸爸工作太忙,没时间送他回来,寒假吧,寒假要过年,小云就会回来。
那年寒假,苏苏跟着爸爸妈妈去了海南的姥姥家过年,等她回来的时候,小云哥哥已经走了,给她留下一盒系着粉色丝带的巧克力。巧克力汁丝滑地在嘴里漫延温暖的香甜,眼泪在苏苏的眼眶里聚集。她开始盼望又一轮的假期。
苏云起从上学后似乎一直很忙,苏苏从他奶奶那里知道他学习跆拳道,学习游泳,学习萨克斯,反正到了苏苏都忘记他的长相时,他还在忙,忙到一直没回奶奶家。
后来,流苏让他经常出现在她小学开始的作文里,关于长相,除了苏云起的皮肤白没变,鼻子眼睛嘴巴随她怎么写。她想让他长丹凤眼,色一点,他就会扑闪着长睫毛在他的故事里处处留情。她想让他做严肃冰冷的校草,他就会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学校操场、图书馆以及文艺演出中露脸,让女生们伸出永远也够不着他的长长的胳膊,心碎一地,她就在一旁偷着乐。有一次,她仁慈了一把,让苏云起有了他一直想有的健康的小麦肤色。
关于他们晒黑皮肤的趣事,是苏苏在上小学后,对见到小云哥哥的念想熄灭后,她妈妈说的。当时,苏苏摩挲自己粉白的脸蛋,觉得自己小时候真傻,并且在心中想:“幸亏没有晒黑”。
那次,在故事里,她让小云哥哥来到他奶奶家找她,他们一起去郊外的小水沟里捉泥鳅,小云哥哥一身泥点子,脸和胳膊被晒成了小麦色,一张嘴笑就露出白白的牙齿。然后,故事被老师推荐刊登在一个儿童刊物上。有一段时间,她想象小云哥哥看到那篇故事,然后真的来找他,顶着一张她不认识的脸对她说:“嘿,我是小云哥,谢谢你让我梦想成真。”后来,她担心自己的故事署名“流苏”,小云哥哥会不会不知道是她?再后来,她又想,小云哥哥已经长大,早就不看儿童读物了。一个学期过后,她觉得还是皮肤白的小云哥好看,起码她身边要好的女生都喜欢白皮肤的男生,五官,则是女生们喜欢的样式,只一点没变,不管是丹凤眼、桃花眼,内双眼还是外双大眼,小云哥哥眼睛里那种为了希望而闪烁的星星,一直都没有熄灭。
这是流苏喜欢写小说的主要原因。小云哥永远长着她喜欢和她想要他长的五官,发生一些她能参与或者她想要他发生的故事。千变万化的小云哥自己不知道,直到这次她首次参加大学校园言情小说大赛。
苏云起嘲笑流苏的早恋有些离谱时,流苏嗤之以鼻。
当年,苏云起跟爸爸走后,流苏经常从苏云起奶奶那里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小云长得越来越漂亮,个子也很高,射击得了第一,长跑拿了奖。流苏已经不能把这么多技能想象到一个人身上,毕竟,她不知道什么是小口径手枪,她没见过小云哥长跑,只知道他练习跆拳道,学习游泳和萨克斯。在初三那年,她听到关于他游泳获奖的消息后,流苏跟着妈妈也离开了那座城市。
流苏的继父开公司,她所有愿意学的课程,继父都给她请了私教。她芭蕾跳得好,会弹钢琴,高中又轻松考入许多孩子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师范附中。那时候,她写的小小说已经被语文老师欣赏,并且建议她系统学习小说写作。
高考前半年,妈妈拿回两本大学志愿指南,闲来无事,她在网上搜索学校。那时,已经获得过多次比赛奖项的苏云起的名字被她发现在一所体育大学的网站上挂着。
小云哥哥?
她觉得有趣,十几年没见,一直陪伴在她的小说里的小云哥哥有了明确的长相,有些猝不及防。文字里的描写再怎么生动,也给人千万种现象。现在,那张有着固定模式的脸在电脑屏幕上看着她笑,她想伸手抓他印着国徽的白色运动服,他没有躲开,还是对着她笑。突然,流苏有了考去他的大学找他的想法。
家人集体反对,包括她仍然留在小城旧房子里的爸爸。继父希望她能报考艺术学校,否则她的天赋和努力会浪费。妈妈希望她考正常理工科学校,选一个她喜欢的专业。她却很坚决,还给爸爸、妈妈和继父承诺,如果自己后悔了,再退学重新参加高考,反正她上学早,可以有一年的时间供她蹉跎,至于实力,她保证不比今年610分的成绩差。
流苏首先回到曾经住过的家。她还不确定能不能用“青梅竹马”这个词来形容他们的小时候,就以“童年玩伴”的身份在苏云起奶奶那里见到了苏云起的部分奖杯、奖章,看到糊了一脸奶油、戴着蛋糕帽子的苏云起高中的照片。照片里的苏云起眼睛里面有一个又一个的美好向往。
“楼上晴天碧四垂,楼前芳草接天涯。”她想起语文老师曾经讲过的周邦彦的这首词,她想要去看看苏云起在无边无际的坦途里是怎样策马远行,他的无数希望,她想探索和加入。
流苏的体育专业成绩压线,胜在文化课成绩高而被他所在的体大录取。入校的第一天,她就领略了他在那所学校有多出众。她听到有女生小声议论他是“三高”,身高高,颜值高,专业水平高。但是,迎新时她却跟着两个明显是他同学的男生走了。不是闹剧,她把遐想留给了他。她想象了他十几年,也该换他了。
那个曾经被自己“练功”吵醒的小baby,现在靠在自己身上讲她的仙侠小说创作构思,苏云起想建议她把她曾经的哭声和源源不断冒出的鼻涕泡泡写进以后的小说里。
“十几年里,你当真没有片刻想起我吗?”流苏问了这个在小说里面失意的男、女角色才会问的问题。
“不知道了,也许,我本来就一直在等你。”
此时,她怔怔地看着他,他漂亮的眼睛里笑意凝聚,有刚睡醒的迷离,黑白分明的眼眸有种湿漉漉的灵气,长而且浓密的睫毛,又温暖,又妩媚,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眼底那种鲜活而神秘的色彩引诱了。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会不会就有了那样的感觉?她脑子里蒙蒙的,身体上所有的微妙感觉被放大到极致,而所有理智都被醉意冲地不见踪影,有一种汹涌而陌生的冲动。她慢慢凑过去,越来越近,胆怯似的抬眼看他的眼睛,他眼中有东西在焚烧,亮得惊人。
梨花白瓶子里装着610分的高考题目,他们就着春日的桃花一口一口喝掉,做了对方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