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春节回娘家,拍了几张照片传到QQ空间,起名为“回乡偶拍”。 不少朋友在照片下面评论说我们这个村子乡味浓。
这些照片中,有我姑姑家院子里的几个高高的玉米垛;有我家族里一位堂奶奶,和她屋子里满墙挂着的老人家亲手做的手工艺品;有一位堂叔年前嫁女儿,门上还贴着我自幼就常看到的一位叔叔手写的对联,上面是“且看淑女成佳妇,从此奇男已丈夫”“绣阁女红止今日,厨司妇道始明朝”这样的文字;有村委会外墙上贴着的四德榜及红纸黑毛笔写的修路捐款收支明细账单,墙边还有老头老太太倚坐墙边晒太阳……
我没有拍那些带有以“京”“沪”“粤”等打头的车牌号的外地回来的各地轿车,没有拍新建的小洋楼,没有拍高门大户,没有拍美味华服……因为,这些,不是我记忆中的乡村,不是我小时候乡村的模样。虽然,乡村现在有了长足的发展,走出去的人们带来了财富,这是可喜的事;但对我这个爱怀旧的人来说,看到乡味浓的人事景物,却想留存这一瞬间,这一画面。
回乡这两天,遇到不少从外地赶回来过年的叔伯兄弟们,自会驻足聊一聊。
看到我那些在北京在上海在深圳发展的亲兄弟堂兄弟表兄弟们,我感慨他们由年经的小帅哥变成现在的或发福或沧桑的容颜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摸摸我日渐衰老的脸面。在他们眼中,当年木讷寡言的小梅姐何尝不是变化巨大?
我的照片中那位九十又四的会做各种手工艺的堂奶奶,她两个儿子也陪在身侧:一位是我的伯伯,他的大儿子已与同为博士的妻子定居美国,前阵子他去住了一阵,不习惯,还是觉得家里好,回来常伴母亲身畔;另一位我要唤叔叔,俨然是一外国老头形象,原来是刚从新西兰回来,他的女儿也已在那里定居。
我们的乡村,从外面看起来是那么普通;单看我们这一支家族,走出去且走得很远的人有那么多;那么其他家族呢,有我不了解的更多的人在外闯荡出了一番事业呢。
很多村子都是这样,平时看不到多少人,家家户户那些地,有够手的人干着就行了,其他更多的年轻人都走了出去。唯有过年了,这才陆陆续续有各色车辆回了村子,有丰富的物资充实了房屋,有大把的票子在作为给老人的过节费和孩子的压岁钱的红包中传来递去。
农村,已不是传统意义中的农村了,我笔下常写的小时候的事,在现在的孩子们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初二回乡路上还一直在下雨,第二天的雨后清晨,我跟爱人一起在村后田边小路上散步,看到了因阳光充足而呈紫红色的荠菜,午后便从家里带了铲子和袋子来割荠菜了。经过择洗焯剁后,母亲把它做成了荠菜肉馅,晚饭后我们一起和面,包饺子,看电视,也不失为一项休闲运动了。第二天一早还未起床,母亲已开始烧水煮饺子了。这饺子之味美,竟让我儿子吃了一大碗。母亲说,现在很少有人吃它,反而是从外面回来的人常常提出要吃这类野菜。
故乡是什么?我对母亲说,常年身处其中的人,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对我们这些离乡在外的人来说,是离开了才会想念的地方。所以回来后才会想着到处转转看看回忆一番。
因为爱人的工作,第三天我们便又上了路离开了故乡。离家前母亲为我装上了煮了又冻好的羊肉汤,父亲拿出两瓶自己舍不得喝的好酒要捎给我公公,哥哥给了一袋花生、一只大羊腿……这些东西都是让我们难以推辞的深情厚意。
车子发动时,哥哥竟又拿出一挂鞭炮来在门前放了,说要让我们一路平安。当年我结婚时在外地,是在单位宿舍发嫁的,除了远途赶去的父母,就是我的同事领导在场了。现在听着这鞭炮声,在两旁送行的亲人挥手注目下,爱人开动了车子,我对爱人说,当年结婚时也没这排场啊,若是在这里发嫁多好啊!我险些落泪了。
游子思乡,是自古以来文学作品中常见的主题。在外平平安安一帆风顺的人会想家,在外心生不满有漂泊意有转徙感的人更会思乡。
所以,乡愁便成了一种永恒的存在,在海内,也在海外;在古代,也在当代;在“举头望明月”之时,也在“欲作家书意万重”之际。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感慨,是“聒碎乡心梦不成”的悲叹;乡愁来时“思乡泪湿巾”,乡愁起时“思乡雨滴心”……
正如唐代诗人高衢诗云:“南北千山与万山,轩车谁不思乡关?”
没有了根,便没有了四处散开的花。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论我们走得多远,故乡——老家,都是定期或不定期召唤我们回去相聚的所在。回去一次,便汲取了力量,再次出发去拼搏奋斗,不觉得是无意义的打拼,不觉得累而空虚。
因为,一直有根在那儿,等我们回家。
2015.2.24农历正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