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
不知道是第几次提笔了,终究还是决定了,写下我所怀念的一切。故事的创作是基于我自己的生活,部分虚构,请大家笑纳。
“奶奶小时候没几岁,连灶台边儿都够不着,就开始踩着小板凳做饭了。”奶奶总是用这个批评我们的懒惰。当然了,奶奶小时候的故事可是相当的精彩,即使人老了故事也是同样的精彩,由于她对我说的都是那些小时候啊,年轻的时候刚出嫁啊…那些时候的记忆。我不是太明白为什么总是讲以前的故事,但是现在想来,估计奶奶看到当时的我,也想起了当时的她吧。
她总是说“宵宵呀,你们活的太幸福了,赶上了幸福的时代。”在我还小的时候,也算是看了几集家有儿女,感受过刘星叛逆的精髓。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暗暗地嘀咕着“您生活的年代跟我们哪挨的上边儿啊,时代不一样儿了。”那种句尾抹油的滑调的北京腔。
奶奶说她小时候家里的锅,和现在虽然也不小的铁锅,是没有办法比较的。土灶上的锅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小都可以煮小孩了。想必那个时候的奶奶,一定很不容易吧。因为没有这样的奶奶爱着她,还要被迫为一家人做饭,这样的凄凉对于小朋友来说是不敢想象的。任何事情只要加爱上了被迫,就会被打入我的兴趣冷宫里。我小的时候并不懂奶奶的心酸,现在好歹了解一点稚嫩的奶奶的心情了吧。
我很爱吃奶奶做的南瓜汤,有多爱吃呢,这样形容总没错了。
弟弟妹妹小时候都不爱喝南瓜汤,但是我,异常的热爱,以至于奶奶就算要照顾整个家的口味,即使众口难调,还是会做南瓜汤给我喝。我最喜欢的部分,其实是粘稠的附着在铁锅表面的那一层的。不知道为什么,用大铁勺刮下来的最后一口,永远都是我的心头爱。
奶奶每次都会笑着看着我喝掉最后一口,说起来我小时候总是觉得奶奶的笑没有那么吸引我,她笑起来眼睛都眯住了,眼角和嘴角的皮肤同时褶皱起来,还露出两个老当益壮的不算洁白的门牙。奶奶的笑声是“嘿嘿嘿”这样的有节奏感的笑声,绝对不会两个音节或三个音节连成一片,就是一字一顿却又能连贯起来的憨憨的,和奶奶的精明不甚搭边的笑。
奶奶在我的记忆里总不是那种极尽温柔的中国女人,更多的有一种小智慧的邻村奶奶的感觉。奶奶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做很多饭,用尽机会给每一个人多舀一点,这样很好地解释了爸爸妈妈的日渐发福。但是纵然这样,神奇铁锅里的饭总是会剩下,就算没有剩下,冰箱里还有一两个碗,盛着昨天中午或者早上剩下的。吃饭的时候爸爸总是第一名,奶奶就会放下手头的碗,一把夺过爸爸的碗,一边说着再盛半碗,一边盛满一碗的走回来。
我觉得奶奶始终不能把妈妈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因为她不会夺去妈妈的碗。但是还是免不了一句“书琴,再给你盛一碗去。”
我们晚饭的结束语总是别具风格的对话:
“佳佳再吃一点。”“奶奶我不吃了。”“宵宵再吃一碗。”“奶奶我饱了。你看我肚子都鼓起来了。”撑圆的肚皮永远是最快让奶奶停止劝饭的利器,因为那个时候奶奶就会露出那种笑容,也只有那个时候的奶奶会让我觉得傻乎乎的,因为我还悄悄地挺了肚子。
奶奶的煮锅也是一大法宝,里面总有我们馋的流口水的秘密,比如牛肉面的汤,还有洋芋莲藕一起炖的排骨,清水和葱结煮的大鸡腿,还有生病必备的微甜的稀饭,烫手的又白又软的包子。上下翻滚的和水一起沸腾的泡沫,锅边没盖紧的缝隙里蹿出来一飞冲天的白色的热气,奶奶总有办法制服我们这些小馋猫。
平底锅虽然在我们的生活里出镜率没有那么高,但是没有它是万万不行的。奶奶在忙起来的时候,案板是几近褪去的面粉的白,锅盖下面压着两个厚厚的锅盔,透明玻璃盖上的水蒸气滚下来打湿了焦黄的饼皮。倒扣的盆子下面还有切成四分之一扇形的韭菜盒子。不过最让我怀念的,还是佳佳有一次起水痘的时候,全是土豆馅的菜盒子。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优待了而已。
锅,算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奶奶每天做饭和它打交道,爸爸回家总是来不及换鞋就掀开锅盖又被扑面而来的热气逼得退了两步,再小心翼翼探头闻一闻锅里的饭菜,当然还有奶奶剩在锅里,半夜总假装去洗杯子的我偷吃的那一口锅里的饭。
当然忘不掉的,还有奶奶听到掀动锅盖声音的时候,扭头伸长脖子望向厨房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