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今天回家了

这两天天气越来越冷,新疆工地陆续停工,爸爸安排好厂子的一切工作,坐上昨晚的火车,今天早晨到家了。

爸爸今年54岁了,一直感觉他还是三四十的青壮年,有使不完的劲和永远不服输的霸气,好像天大的事都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

我老家是陕北农村的,按照当地的生活和风俗,种上几亩地,养上点羊啊鸡啊,生几个娃,就安安逸逸本本分分的过下去。我爸从小出了名的淘气和丑,村子里都叫他丑娃,学习不好好学,去学校带头闹事欺负老师,他只上到小学三年级。

但我不知道我爸是哪里来的想法,他很小就觉得不能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度过自己一辈子,十几岁就有挣钱的鬼点子,他一直都想出去闯一闯,那时候爷爷家孩子多,大人们也不管,通过家里亲戚介绍和我妈结了婚,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去城里打工,出门兜里只有和太爷爷借的三十几块钱。爸爸靠着一股不怕吃苦的踏实,求知若渴的好奇心,以及天不怕地不怕的霸气,在石料厂很快得到了别人的赏识。那两年,爸爸学会了开小汽车、大货车、装载机、翻斗车,似乎那些大家伙都不在话下,也因为爸妈长期分居两地,妈妈一直没宝宝,在当时的农村,结婚一两年还没有小孩,就是异类,被说三道四,妈妈那时候的苦现在想想都心疼。后来有了我,爸爸接来了妈妈和肚子里的我,在离石料厂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然后继续打拼。

我小时候对爸爸的印象很少,每年只能见几次,每次长一点十来天,短的一两天,每次回家都会拿很多好吃的,爸爸很忙很忙,回家休息的日子也经常有接不完的电话,我家有四个小孩,从我上小学开始妈妈就一直全心全意照顾我们。幸运的是他们两个农村人都觉得读书很重要,一直坚持供我们上学。像很多在城里扎根的农村人一样,他们一路走来其实一直都很难,很多时候捉襟见肘,到处想办法给我们凑学费,我们也很小就知道暑假去摘枸杞、捡饮料瓶子卖钱,一件衣服老大穿完换老二穿,破了就补补继续穿,很多很多记不清楚的细枝末节。

我结婚那天,爸爸穿上了很帅气的西装,特意去把花白头发染黑,妈妈说他练了很多遍在台上说的话,那天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我要成家了,父母老了。

今年过年期间,因为疫情我被困在了湖北,爸爸得了比较严重的肺炎,我听着电话里面声音沙哑的爸爸一遍遍的强调他没事没事,看着他又花白了的头发,觉得爸爸真的老了,身体开始不好了。又心疼,又着急。好在住了十几天院健康出院了。

爸爸也不是没有发愁过,他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使劲抽烟,一根接一根,然后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某个地方发呆,他总是说慢慢来,不要浮躁、不要着急,他会对着一张报纸看几天,琢磨谜语,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对淘宝、微信好奇,让我们教他。

爸爸在我印象中有过好几次起起落落,最辉煌的时候他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做生意挣了钱的人,村里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十几的二十几的都往爸爸厂子里塞,让跟着爸爸学本事,最落魄的时候,和几个合伙人一起承包石料厂,结果负债,几个合伙人都拿了分红拍拍屁股走了,给爸爸扔下一堆烂摊子,被人起诉,因为没钱去看守所里待了将近半个月。

我总是好奇爸爸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依然内心善良、柔软。爷爷有三个儿子,爸爸最小,因为很早就出来闯,我们和爷爷奶奶都不亲,也没有感受过他们的爱,我印象中,姑姑去看生病的奶奶只给了一百块钱,大伯给爷爷送了一袋米,奶奶转身去掏了几十块钱给他。我总是惊讶亲人为什么这么见外。

爸爸在有能力的时候给爷爷他们在城里买了房,置办了家具,开车去接他们来住,当老人想念老家的风土人情的时候,爸爸又二话不说,自己掏了几万块钱给他们在老家盖了新房子,奶奶的药常年都是爸爸和妈妈在操心,大伯二伯们都渐渐的变成了理所应当。爸爸尽己所能的去扶持老家的舅舅们,大大小小的哥哥们,爸爸总是能理解每个人的苦和不容易,甚至小区门口的算命老头都和爸爸聊的火热,爸爸把自己不用的旧手机给他,把没怎么穿过的新衣服给他。但我还是能听到大哥们对爸爸的恶意,老家有些人的闲言碎语,人怎么可能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在我心里总觉得爸爸好像菩萨一样的存在,他普渡众生。即使受到了别人的诋毁,从来忍辱不禁。

今年6月份,爸爸的一个老朋友非要他去协助管理一个石料厂,爸爸推辞再三无果,最终去新疆帮忙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和石头打了一辈子交道。他不厌其烦,自己没事就琢磨,想办法带动大家的积极性,也真心诚意对别人,所以很多人也愿意和他一起干。这一转眼,就干了快半年。每天很辛苦,但也在收获。爸爸说,他还要再干5年,然后退休养老。希望我加油,5年目标也都能实现。

有事做,有人爱,有所期待。

我庆幸自己是爸妈的孩子,庆幸自己的所有好的不好的经历。每个人生就应该是这样,起起落落,酸甜苦辣,这样才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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