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真诚……”
“我不是人啊。”
第一话：中二少狐重出江湖
1.
“你再说一遍？！”
眼前的小泽精胡须微颤，双手愣愣地垂在胸前，一对浣熊似的眼睛藏在荷叶盖下。
这是他第一天在九州行上岗，没想到第一天就碰上了难缠的顾客。
这位姑娘不会也……
“降……降妖司掌司李淳风口信：姓杜的你休想骗我！上上上上个月还有人看见你俩在王屋山放浪形骸，再不说出那人的行藏，我涂山夜就亲自上门端了你家鸡圈！”
路景行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这口气倒学得神似。
转眼瞧那泽精还在巴巴望着自己，便顺手从他身后的竹背篓里抽出一卷图纸。
“你接下来要去洛阳北郊的杜家，是不是？”
她指着炭笔勾勒出的线条，空白处画着无比凌乱的备注。
小泽精也忘了那是什么意思。
“唔……”
小泽精绞着双手，白天那场混乱搅得他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彻底变成一锅粥。
“不要怕，慢慢想，掌司大人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路景行蹲下身，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亲切。
小泽精迷蒙的瞳孔中渐渐回过些光来。
“唔……降妖司掌司李淳风口信：景行吾徒，事出紧急，下班后请速来掌司室！”
太阳穴好像更疼了。
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啊！
2.
亥时一刻。
路景行赶到的时候，妖市最后几波夜市也开始陆陆续续收摊。
她强撑起精神，一家家打问起涂山夜的下落。
李淳风交给她的是一件从长安开始的怪事。
自上个月起，不少长安人家陆续收到匿名信，无一例外的询问诗仙李白的去向。
最近，洛阳北郊的杜少陵也收到相同信件。
如实回复后，对方非但没有罢休，反而派去更多泽精，挤得院子里都快站不下了。
“近来几封甚至仔细罗列出某年某月某时某刻，李杜二人在何处饮了几盅酒，对了几行诗，打了几个喷嚏。”
李淳风将一叠卷宗放在路景行面前。
“师叔，所以……”
“所以，杜先生怀疑自己被偷窥狂跟踪了……”
路景行想到那只出现在家里的小泽精，心中暗暗叫苦。
冬月庆典结束后，涂山夜就跟着他姐姐回青丘了，怎么又跑出来搞事？
正苦思着，眼角瞟到一家灯火通明的酒馆，门帘内隐约传来乱哄哄的叫好声。
路景行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凑在最前排的涂山夜，一个箭步冲上去捉住他。
“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听话本了！”
紫衣少年紧紧抱住脑袋，狐狸面具也被甩在一边。
“你错的只有这一点吗。”
看清来人后，涂山夜像只兔子似的跳开，向来白白净净的双颊居然微微泛红。
“降妖师？是不是我姐姐来找你了，她在……”
涂山夜突然打住不说，从地上捡起面具，捋一把微乱的头发，又恢复了那种公子哥的表情。
“这味道……你喝了多少酒？”
“不喜欢就不要来。还是，降妖师想我了？”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路景行从袖中抽出一叠诉状，“解释一下吧，你要找李白作甚。”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找他。”
涂山夜一把抢过厚厚的诉状，里面全是一个月来两京百姓的血泪控诉。
“明明是你自己把‘涂山夜’三个字放进匿名信里，还半道劫了师叔给我传话的小泽精，吓得人家不知所措，跑到我家里把什么话都倒出来了……”
路景行额角飘下一滴汗。
关在青丘这些时日，他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有，你缠着人家杜少陵干什么，因为你坚持不懈地往他家送泽精，杜先生都快神经衰弱了。”
涂山夜一只眉毛高高挑起，鼻子里轻哼一声。
“哼，人类就是虚伪。坊市里到处在传李杜那点事，姓杜的给那个人写了那么多诗，居然告诉我他也不知道李白在哪儿，真当本公子是只傻狗吗？”
“那你也不能嫉妒人家感情好就……”
“什么嫉妒！本公子才没有断袖之癖！”
如果要描述此刻的涂山夜，那绝对是一只突然被扔进水里的抓狂的猫。
明明表现得就像个受气小媳妇……路景行暗自嘀咕。
但细想想，这种迷妹一样的行为确实不符合涂山夜。毕竟，他一直拒绝承认这世上有什么“盛世美男”、“天之骄子”——除了他自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找李白？”
“那你知道这个人在哪儿吗？”
“我怎么知道。”
“哦。那关你什么事啊。”
路景行一掌捶在那条软乎乎的白尾巴上。
小月姐姐说得对，明明长了张教人恨不起来的脸，嘴里偏偏能吐出最欠揍的话。
涂山夜心疼地搂住花了半个时辰打理好的尾巴，一边手忙脚乱地梳好被拍翘起的杂毛，一边用眼神狠狠剜着这个自己根本打不赢的降妖师。
“胆大包天、螳臂当车的降妖师，你成功点燃了本公子内心的暗夜怒火。但是，本公子不跟你计较，只要你能帮我找到这个天杀的李白。”
明明占了下风，嘴上却像挂着霹雳弹。
不过，路景行并不在乎，反正眼神和嘴是杀不了人的。
她拖了把椅子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要不是姐姐喜欢他的诗，我才不想把自己搞得像变态一样……”
听着涂山夜酸溜溜的语气，路景行不禁有些乐了，弄了半天原来是为了小月姐姐。
“喂，我警告你降妖师，不许把这件事传出去。不然，我就把你上次喝醉以后说李淳风的那些话……别！别碰我尾巴！那、那边也不可以！”
3.
在路景行的“温柔劝导”下，涂山夜终于同意和她亲自登门拜访杜少陵。
“做人要真诚，你说你整天发那种叽哩哇啦的恐吓信，别人肯告诉你什么就有鬼了。”
“我不是人啊。”
“你看我们这次虚心求教，杜先生不就很乐意告诉我们线索嘛。”
“他今天说的话，我早听得耳朵起茧了。”
“……你烦不烦。”
自分别后，杜少陵只知李白要去寻“桃花源”隐居，还没来得及多留几日，第二天便得知他已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句“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涂山夜听姐姐说过“桃花源”的故事，但向来认为这不过是众多自欺欺人的传说之一，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杜少陵在玩弄他。
“姐姐的生日马上要到了，我那时又被关在青丘，情急之下才想到让泽精四处放话，结果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没会上那姓杜的，就碰见你。”
涂山夜解释道。
路景行点点头，突然像反应过来什么，惊讶地张大嘴巴。
“你是说，这一个月来，你一直让泽精在青丘和长安两地传信？！”
“这帮家伙那么热情，没理由不使唤吧。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的暗夜幽狐涂山公子，你知道他们要按路程收钱的吗……”
“你的意思是本公子要破产了？”
“……嗯。”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涂山夜紧皱的眉心微微发抖，他小心地别过头，假装欣赏沿路风景，心中却有一万匹黑狐白狐赤狐七彩斑斓琉璃狐奔腾而过。
怀抱着绝对不能让人类看笑话的心态，他终于把自己的脸拗成云淡风轻状，并忍住了那句“到底有多贵”。
“……我说降妖师，你不会真的相信有什么‘桃花源’吧。”
“桃花源就在神木林最深处。你不是去过那里吗？”路景行抛来一个白眼，“林子里那么多树妖在讲话，你有没有认真听啊。”
“本公子能够自动屏蔽一切无聊的唠嗑。”
涂山夜打死也不会说，真相是他那时候道行过浅，还没摸到门口就被打了出去。
正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神木林的边缘。
早在十几里外，涂山夜就嗅到一股酒香，愈靠近愈浓烈，等看到神木林的景象时，两人都傻眼了。
这是……空巢老树妖大型酗酒现场吗……
（未完待续）
————******小剧场******————
涂山夜：（凶）嗷呜！狐狸不发威，你当我是二哈吗！
降妖师：……小月姐姐在你身后。
涂山夜：姐姐！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