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见姥爷最后一面,送最后一程,可能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吧。
在我心里,姥爷是个神奇的小老头。
他瘦瘦的小身板外面,罩着一件大褂子,微微驼着的背,略显得单薄。总是带着小布帽,去村头那里和一帮老伙计们晒太阳,累了的时候就在西屋的炕上躺着,他最喜欢的家用电器永远在他枕头旁边——老式小收音机。吱吱喳喳调到医学讲堂的波段,也不知他是睡着,还是只是闭着眼。
关于姥爷,我知道的不多,文化程度好像只是初中,但这就是姥爷一直让我觉得神奇的地方。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却自悟了一身医术。记事之后,每次回姥爷家,西屋总会有邻里邻居问诊,姥爷号了号脉,小眼睛盯着屋顶,再转头看看,思忖了一会,就道出了一个药方,邻居寻笔速记,不久便痊愈。
有时候想,姥爷可能没进过药房,却精准了解每味药的药性药理,没有进过学堂,却无一例错方误人。十里八乡,路远驱车,总有人来诊病。姥爷也不收诊费,大家推辞不过,便变着法地表示感谢,逢年过节姥爷家的后屋里总是堆满了礼盒。姥爷就这样做了30年没有营业执照的公益乡村医生。
姥爷生病初时,我和妈妈说,把姥爷的药方誊写下来,姥爷也有事可做,这也是一笔值得珍惜的财产。姥爷说,给了方子,不会诊病,没啥用。是啊,天下那么多救世良方,又有几个找到了病灶?
谁都没有想到,平时硬硬朗朗的老头,突然得了大病,当确诊胃癌晚期时,大家都慌了,老人瘦弱的的身体没有办法手术,姥爷说,不在医院遭罪,走,回家自己治。
姥爷开始自己研究药方,身体初见好转,呕吐少了,食量也有了一点点的增加,我们都以为,老人可以熬过这个春节。
可是,昨晚突然收到家里信息,姥爷病重。买了第二天早上的票,以为晚上赶回家,一切都来得及。可是,却忘了,我们能等,老人等不了啊。早上四点,姥爷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的离开了。
当我挂掉妈妈的电话,退了票,站在售票大厅的时候,我把头埋在大围巾里,围巾吸收了所有的泪水,那个时候,东面的太阳还没探出头。那种在陌生城市没人依靠的失助感,那种恨自己为什么来这么远上班的自责感,那种什么都不能为家里做的无力感,统统袭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哭。当天大亮,我无处可去,一路哭着回到了公司,提前十五分钟打了卡。
原本14号应该回家,被工作牵绊,原本想给姥爷录个视频,让他看看我,总是忙着就忘了,原本带着相机回家,想拍个全家福,原本我能看到姥爷,送他一程………什么都是原本原本,却什么都没做!
半年没见的亲人,再见面竟是坟冢前冰冷的墓碑。手机里那么多自拍,却没有一张和姥爷合影!这就是我24年来,最遗憾最自责的事吧。
明天姥爷出殡,我能想到,会有多少人来送您,您一辈子清净惯了,临走就热闹一回吧,离开的路也显得没有那么寂寞,大家都陪着您呢。外孙女未能尽孝,在心里送您,愿一路走好。
原谅我,没有来得及的告别 。
愿天下的老人安康。
腊月初八 凌晨一点 姥爷离开的23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