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咒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半夜,我看到老婆坐在镜子前,身上还穿着白天那身红色的中式婚服。

我问她怎么不睡觉,她突然转过头来,脸色煞白,舌头尖而长,一双眼睛竟睁得比拳头大,渗着血的嘴还说着:“老公,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别找我。”

1

是梦?这梦太真实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心有余悸的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看向身旁却不见我的老婆。

我以为她比我先醒,起床去收拾了,可在床上缓了一个多钟头还是不见她的动静。

她不见了!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她的手机就在床边。

她干什么去了?

我们两家人一起,找到中午都不见她的踪影,去报警,派出所说不够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

想到梦里她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我都有点怀疑昨天晚上那恐怖的场景到底是不是梦?

直到下午三点,一个陌生男人加我的微信,说他认识我老婆陈筱涵。我想都没想就通过了。

不等我发消息,那人直接给我发来一条十几秒的短视频。

视频里,我老婆陈筱涵正和一个男人做爱。

两人用着粗放的姿势,陈筱涵表情十分享受,嘴里尽是让人脸红的淫言秽语。我赶紧关掉。

紧接着又是一条视频,比上一条更加奔放。

生活中我并不内向,可在床上我却很腼腆,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太过放纵,却不想陈筱涵竟如此放荡。

难怪每次完事她都显得有些不悦,但最后总会换上笑脸搂着的胳膊撒娇。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犹豫片刻,还是发消息问那个男人:“陈筱涵人呢?”

没有回复。

再次发消息,那人已经将我拉黑。

我想,他很有可能知道陈筱涵在哪!于是我想尽办法查找这个人的信息。

我拿起陈筱涵的手机解开密码,最终在她的大学同学群里找到了这个男人的头像,点进去一看,陈筱涵和他并没有加好友。

通过询问其他人,我知道这个人叫王景浩,最后我找到了王景浩当年的室友,问到了他的现住址。

我立即开车前去。

陈筱涵和王景浩是大学同学,群里有他们大学时期的一些文件,我找到了王景浩的照片,知道他的长相。

直到晚上八点,王景浩回来了。看长相确实是他,可却好像比照片里老了二十岁。

为了确认,我大喊一声:“王景浩!”

他往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拔腿就跑。

我立即去追,很快就抓到了他,将他按在地上。

“哥们,你谁呀?”他问。

“我是陈筱涵的老公,你给我发的视频!”我怒声说。

王景浩明显松了口气,“嗨,我还以为是追债的呢。行了,你先放开我,咱慢慢说。”

我把他拽了起来,但手还是抓着他的胳膊。

“陈筱涵在哪?你把她怎么了?”

王景浩一愣,“什么?哥们,我给你发的都是以前的视频,我可没对她做什么!”

听完,我直接一个耳光抽了上去,“无耻!都分手了还保存那些视频!”

没想到王景浩突然来了脾气,用力甩开我,瞪着我说:“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就不该管你!”

“什么意思?”我皱眉问。

王景浩并没有跑,而且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扫视四周,神秘兮兮地向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你没认真看那些视频吗?陈筱涵,她就不是人!”

2

“你才不是人!”下意识地维护陈筱涵,反骂回去。

“我不是那意思!”王景浩说,“我意思是,她不是人类!”

我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

难道那真的不是梦?我迷迷糊糊看到陈筱涵变成那个模样后又睡着了,早上醒来自然而然会觉得那是梦。

不会的!我和陈筱涵相处了一年才结婚,从来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于是我对王景浩说:“你有病吧?”

王景浩明显生气了,他向我甩了甩手,说:“滚滚滚!老子还真不乐意搭理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却又停下,回头没好气地扔下一句“那俩视频你好好看看。”

我愣在原地。

我又不是变态,我老婆和别的男人做爱的视频,我会怎么可能详细看?

不过王景浩的反应,好像视频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没有拦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视频,把声音调到最低。

我看到了!

陈筱涵在进入状态时,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她手上的指甲变得尖锐,颜色发黑;嘴唇变得血红,且轮廓明显变大且上翘了。

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原本发直的双眼瞳孔迅速扩大,最后几乎看不到眼白。

这一切的变化只维持了两、三秒钟时间,和她做爱的王景浩根本没有发现。

再点开另外一条视频,陈筱涵也有同样的变化,但持续时间更短,几乎只有一瞬间。

我吓得全身发抖。

和我在一起一年的陈筱涵,竟然不是人?我不敢相信!

也许视频被编辑修改过呢?以现在的视频修改技术,做出这种真实的效果根恐怕也不难吧?

我必须找到陈筱涵问个清楚!

想到这里,我起身准备开车去她闺蜜家里找找。可刚走两步,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怀疑,最终选择找王景浩再谈谈。

我在楼下大喊几声了他的名字,不久王景浩开窗把门禁扔了下来,让我上四楼。

进屋,他直接就问我刚才有没有仔细看视频,我点头。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鸟,视频是我偷拍的。之后翻看视频,才发现她不对劲,然后果断提出分手。”

“这是原视频?”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王景浩点头,“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你看看我,是不是特别显老?还有,我这体格,你刚才能一把给我按地上?”

我这才注意到王景浩体型壮硕,比我高半头。

“这能说明什么?”其实我已经动摇了,却还是保持着不友善的语气。

“说明陈筱涵不是人!她通过床事吸走了我的阳气!和她在一起一个月,我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大不如前,起先没在意,直到看了视频……”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可是我怎么没觉着自己身体变差了?

“也许是巧合呢?”我说。

“巧合个屁!他高中时的男朋友都被她吸死了!不是哥们,你难道没觉得自己身体变差了?”

我刚想摇头,却想起视频里陈筱涵都是在进入状态时才有变化,也许是那时候她才会吸人阳气。而我那方面不行,导致她从没达到过……

“行了,不说了。”我有些尴尬地搪塞过去。

刚起身准备离开,王景浩突然叫住了我。

“哥们,看来你还是想去找她。好吧,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吧,反正你迟早也要找到,我拦不住你。”

3

王景浩说,陈筱涵到晚上会出现在某处坟地。

之前,王景浩回看视频时发现了陈筱涵的诡异,当时他还是个对所有事都好奇的大学生,虽然害怕,但还是决定调查一下陈筱涵。

于是他通过在学校的关系,查到了陈筱涵毕业的高中以及老家的地址,然后偷偷跑去调查。

他发现陈筱涵高中时期的男朋友在高考后的暑假里不明不白地死了。

据当地人说,那男孩死状十分奇怪,尸体被丢弃在野外,赤裸着下半身,且全身皮肤发皱,整个人瘦得像枯了的树枝。

男孩给家里人说的是要去打工,可出门一个月就成了一具尸体。

联想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王景浩猜测这都是陈筱涵所为。而且他分析,陈筱涵必须通过床事吸取阳气,才能维持年轻漂亮的形象。

当然,那时的王景浩还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于是他想到了办法验证。

和陈筱涵分手后,他时刻关注着陈筱涵,每当陈筱涵与某个男生走得很近,他就会要来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把那些视频发给男生。

一开始,王景浩只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不让陈筱涵交到男朋友。到最后,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男同胞们免于陈筱涵的迫害。

这就导致陈筱涵无法在学校找到男朋友。

一学期后,他发现陈筱涵的妆越来越浓。他又向陈筱涵的室友打听,得知陈筱涵确实变老了许多,眼角已经隐约生出了皱纹。

终于迎来暑假,王景浩害怕陈筱涵在此期间祸害别人,得知陈筱涵要回老家,于是以社会实践为由,在陈筱涵老家不远处的村子里做社会调研。

他每天都向周围人打听陈筱涵的动向,知道陈筱涵并没有亲密接触过男人,他才放心。

可有一次他碰巧遇到了陈筱涵,当时陈筱涵并未化妆,却显得比之前还年轻。王景浩意识到陈筱涵可能找了个秘密男友。

为了得知是谁,她跟踪了陈筱涵,然后就发现了一件无比恐怖的事情。

那天晚上,陈筱涵匆匆出门,王景浩立即悄悄跟上,竟发现陈筱涵来到了一处坟地!

然后陈筱涵开始挖一处新坟。她的手变成了爪,挖得很快,不久“嘎吱”一响,应该是她洞穿了棺材。

王景浩大着胆子凑近一些,发现陈筱涵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模样,将坟里的尸体拽下一条胳膊,剥下腐肉,留下一根骨头,去吸里面还有一丝阳气的骨髓。

“我不信!”我捂着头大声说。

王景浩的声音比我还大:“我亲眼所见!”

我指着他,“王景浩,我马上就去查,如果事情不像你说的这样,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下楼,我毫不犹豫开车往东郊走。

城里不允许土葬,我家在城东,如果王景浩说的都是事实,那陈筱涵应该是要去东郊的某个农村。

我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认识的人不会少。一边开车一边打听,发现有一个村昨天刚死了人。

两个小时后,我来到了这个村。去坟地的路太窄,且很陡,我只能停下车徒步往坟地走。

坟地里,借着月光,我看到一个女人趴在那新坟的坟头。新坟很好辨认,上面插着花圈的就是。

我想靠近一些,却被那女人听到了动静,她慌忙起身就跑。

她的背影,她受惊的模样,太像陈筱涵了!

“筱涵!”我喊。

女人愣住。

4

“是我啊!”我说,“我是你老公!”

虽然很害怕,但我还是想和她谈谈。

我几乎确认那就是陈筱涵。

可下一瞬间,她又开始跑。我去追,可她跑得实在太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到处去找,可半个小时后,那股劲儿过去,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坟地。这里到处都显得阴森可怕。

不得已,我回到了村里,把车挪到一排树后坐在车上等着。

不知过了过久,一道身影向着这边走来。是坟地那个女人!

我不敢说话,直直盯着那边。

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离我不到十米的距离时,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陈筱涵!

此时,她精神焕发,比之前年轻了许多。

被树遮挡,她并没意识到是我的车。直到她走近,我才跳下车。

“筱涵!”

她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愠色看了我一眼,主动上车坐到副驾驶。

我也赶紧上车。

“不是让你别找我吗?”她的语气异常冰冷。

他说的是梦里的事?那真不是梦!

我没有回答。犹豫片刻后,我说:“筱涵,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都是真的。”她说。

我转过头看去,陈筱涵也看着我,她在笑。

可她的笑变得越来越诡异,随后,她的嘴变得血红并突兀地向上翘去。

她的眼睛也开始变大,同时眼珠也更快地变大,慢慢挤掉了眼白。

“筱涵,你真的……”

她伸手捂住我的嘴,我才发现她的指甲变得长而硬,抵在我的脸上让我很不舒服。

“都说了别找我,非得找!”

她一开口,满嘴尖牙露出,一条尖尖的舌头伸了出来。那舌头在我额头上舔了几下,随后她的手从我嘴上拿开,移到了我的脖子。

“我凭什么不找?”我说。

她那诡异的脸上挂着的诡异的笑更浓,“不听话,就去死!”

窒息感传来,她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闭上了眼睛。

“你不怕?”她突然问。

“怕。但我认。”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我竟然笑了。

那种窒息感消失。

我猛然睁开眼睛,天竟然已经亮了!

路过的村民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干活。

是梦吗?

到底是不是梦?

之前,我肯定会以为是梦,可昨天到今天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得不开始怀疑。

突然,电话响了,竟然是筱涵打来的。

我迟疑着接了电话,那头传来陈筱涵满是歉意的声音:“别找我了,我已经回家了。”

“你……你去哪了?”

“先回家吧。咱爸妈我都通知了,你不用管。”

到家。

陈筱涵已经给我做好了早饭——一碗粥,一个馒头,一个煎蛋。

煎蛋还有温度,她仿佛知道我会在什么时间回来。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知道我接电话时在哪。

我一口都吃不下,问:“你昨天一天都去哪了?”

她的回答很简单:“出门买菜,被车撞了,昏迷一天,醒来后各项指标正常,医生同意出院。”

现在谁用现金?出门买菜不带手机?而且昏迷了一天,醒来后各项指标正常?

没有犹豫,我直接就问:“昨天我看到的是你吗?”

陈筱涵好像知道我会这么问,叹了口气,说:“就非得把话挑明?夫妻之间,不能装个糊涂?”

装糊涂?我苦笑,这确实是一种选择。

不过既然已经把话挑明,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于是我继续问:“昨天我从你前男友那听了一些事,我问你,你真的不是人?你真的会吸人阳气?”

5

陈筱涵看我的眼神仿佛就像在看一个智障。最后她笑了。

“这你也信?哦,是王景浩告诉你的吧?”

“是!”

陈筱涵的表情里显出一丝失望,“你竟然信他的鬼话!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陈筱涵说,大学时她和王景浩在一起过半年。王景浩是一个控制欲强到变态的人,所以陈筱涵和他分手。

却不想分手后,王景浩用各种方式侮辱、诽谤她,把他们房事的视频用小号匿名散播,导致她在学校里名声扫地。

王景浩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得不到陈筱涵,也不想让陈筱涵和其他人在一起。

这简直就是个变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王景浩发给我的视频肯定是编辑过的。而我在坟地见的那个女人,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王景浩事先安排的。他处心积虑不让陈筱涵好过,完全是有可能算准我会去哪个坟地并提前安排的。

我几乎已经相信陈筱涵了。

“可是……可是你昨天究竟干嘛去了?”

陈筱涵低头想了很久,终于说:“去见我前男友了,怕你一直打电话,我就直接没拿手机。你说你看到了我,我还以为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了呢。”

“什么!”我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一晚都没回来!是王景浩吗?”

“不是!我昨天早就回家了!”

陈筱涵解释,他所说的前男友并不是王景浩,而是另外一个。他们当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由于双方家长的原因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而这个人还在一直以各种方式骚扰她,所以她就想见面把事情说清楚。

而她晚上回来后不和我联系,是因为她发现我用她的手机查过王景浩的信息,于是想到王景浩很可能把那些视频发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解释,所以拖到了早上。

而早上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她听人说我见了王景浩后依然在费力找她。

一切都解释清楚了,可我却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陈筱涵给我的解释我不想怀疑,可王景浩的话似乎也说得通。

我觉得我还得找王景浩!

于是中午的时候,我借故公司有紧急情况需要我去处理,出门找到了王景浩。

刚见面,王景浩立即问:“怎么样?昨晚看到她了吧?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请把你偷拍的关于我妻子的视频全部删除,否则我会立即报警。”

王景浩笑着说:“诈我是吧?要报警你早就报警了!我知道,陈筱涵这女人太会骗人了,你肯定是被她的鬼话给骗了,有点怀疑我了是不是?”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王景浩也看着我,说:“兄弟,我这人就是心善,即便你再怀疑我,我还是会帮你的。”

我不由向他递去了期待的眼神。

他说他曾经询问过一个高人,高人说陈筱涵属于一种特殊的鬼替身,是被恶鬼害死后侵占了身体,故而只能靠吸取阳气保持肉身。

“所以你只需要把她身上的阳气运走,她就会迅速衰老,这样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了。”王景浩说话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弄?”我问。

我必须试试。否则这将是我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王景浩告诉我的方法很简单,身上带三根一寸左右的柳树枝和陈筱涵睡一觉。同时卧室南边放置无根水阻隔阳气,北边放雷劈木引出阳气。

“好找,晚上就试。”我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王景浩,如果你再骗我,我不会就报警或者法院起诉这么简单。”

凭我在本地的关系,搞到他生不如死并不是难事。

我不知道王景浩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正他十分肯定地向我保证,只要按他说的做,明天就能让我看到陈筱涵的真面目。

6

柳树枝好找,而无根水和雷劈木,对于别人来说是难事,可对我来说不难。

我联系了一个家住在附近一座山下的朋友。那座山上有一处道观,由于山上没水,所以道观里常年存着雨水,这就是无根水。

而雷劈木,哪个道士手里没有雷劈木做的木剑或雷尺?

晚上,我这朋友亲自开车把两样东西给我送到楼下。

按照王景浩说的,我给睡衣口袋里装了柳树枝,把无根水和雷劈木放好。

陈筱涵并没有发觉异样,很快就睡着了,而我却不敢睡,时刻关注着她的变化。

可是天太黑,我根本看不清。

直到早上太阳出来,我看到了!

就这一夜,她的头发花了,皮肤干枯了,脸上生出皱纹和黑斑,就像一个七十多的老婆子!

我吓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她真的如王景浩所说,不是人,而是一种特殊的鬼替身,她的外表是个正常人类,而灵魂则是一个恶鬼!

她还在睡!

我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发抖,我怕吵醒她。

随后我一只脚探到床下,脚没找到鞋,但我也不敢再去找,光着脚慢慢退出卧室。

来到客厅,我的后背已经湿透。

如果陈筱涵醒了,摸一摸脸肯定就能猜到我已经知道她是鬼,那她不得杀了我!

想到这里,我立即出门,跑到电梯间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完全顾不上自己光着脚,身上还穿着睡衣。

王景浩没有骗我!

现在我该怎么办?

想了想,我又给昨天那个朋友打了电话,说了大概的情况,让他再次上山去请道士过来。

打完电话,我准备开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可刚发动汽车,陈筱涵就挡到了车前。

她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口罩墨镜、头上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极低。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那些衣服全都是陈筱涵的,我知道她就是陈筱涵。

我吓得发抖,盯着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想过一脚油门撞过去,可偏偏狠不下心来。

终于,陈筱涵抬起头摘掉墨镜。

她露出的皮肤满是皱纹,但看我的眼神却并没有恐怖的杀意,甚至让我觉得她不会害我。

“你还是发现了。”她说。

她的声音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我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我愣神间,陈筱涵一个闪身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

我全身抖动得更加剧烈。想起坟地那次,她也是坐在副驾驶。

我现在确信那不是梦,是她用了什么方法让我睡着,醒来后以为是梦。

上车后,她又摘掉了口罩和帽子。那张脸就像树皮一样皱纹横生。

“你要干嘛?”我问。

她叹了口气,“我昨天都说了,夫妻之间,就不能装糊涂吗?”

不等她说完,我已经打开车门想要逃跑,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腕。她的力气很大,我完全无法挣脱。

最后,我只能按照她的命令,又把车门关上,坐在车上听她继续说下去。

看我安静下来,她继续说:“你现在知道了,你说吧,你要怎么办?”

我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你能不能放过我?”

“放过你?”她突然提高了声音。

“对!不要杀我!”

陈筱涵明显一愣,皱眉问:“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说放过你,我以为你想和我离婚来着。”

她不想杀我?我心里的恐惧瞬间降低,转过头问她:“你真的不杀我?”

陈筱涵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显出了思索的神情。不久,她恍然大悟,指着我说:“你肯定又被王景浩骗了!”

7

“我又被骗了?”我不由转头看向陈筱涵。

陈筱涵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失望,随后向我解释:“我这是一种病,叫获得性皮肤松弛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病,需要一种特殊药物治疗……”

她还说,本来前几天就应该去打针的,但忙着结婚,就想着昨天去。

可昨天医院出了问题,她的药被护士误认是过期药销毁了。

她咨询过医生,医生说没有关系,如果出现急剧衰老的情况,还有一种新药可以完美治疗。

她的话我怎么能信?人怎么可能一夜间衰老到这种程度?

况且,王景浩怎么就能知道她今天要变老?

我决定将计就计,先摆脱危险再说。

于是我装出悔恨的表情,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陈筱涵说:“我们虽是夫妻,以后也要相依为命,可即便再亲密,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多想。”

我点头说:“所以有时候要装糊涂。”

“对。”她也点头。

说完,我们回到家。我问陈筱涵什么时候再去医院接受治疗,她说明天。

在家里待了半个小时,我觉得陈筱涵已经不怀疑我了,于是我借口说:“筱涵,我下楼买点厕纸,家里厕纸快完了。”

陈筱涵皱眉问:“昨天不才换了一卷新的吗?”

“是啊,没备用的了。”我说。

陈筱涵不说话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此时我后背冷汗直冒,怕她看出我是想逃走。

果然,陈筱涵走到门口将门反锁,然后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我觉得我们必须敞开聊聊。”

“聊什么?”我又不由开始发抖。

陈筱涵让我坐在沙发上,她过来坐在我旁边,问:“王景浩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或者说,你以为我是什么?”

我不敢说实话,但此时说谎,肯定也骗不过她,因为她似乎已经知道我想逃走。

于是我说:“你不是说过吗?夫妻之间要装糊涂的。”

“这没错。”她说,“可是影响夫妻感情的事,最好还是说明白。你是爱我的,对吗?”

对啊!我是爱她的!既然爱她,还怕什么?既然爱她,凭什么不相信她而去相信王景浩?

此时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气瞬间涌现,我坚定地看着她,说出了王景浩告诉我的一切。

并且,那天去坟地的事以及那两场梦我也说了。

“我是鬼替身?”陈筱涵惊讶里带着笑,“我在坟地挖尸体?”

“王景浩这么说的。”

“在你的梦里,我青面獠牙?”她还是刚才的表情。

我点头,“是。”

陈筱涵仰头大笑,说我脑子有问题。她还说她本来还想向我解释以戳破王景浩的谎言,但听到王景浩说的竟然这么幼稚,她也不想解释了。

最后她把我的手机塞到我手里。

“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打电话问问我这病,叫获得性皮肤松弛症,问是不是真有这病。”

我拿起手机,刚想拨一个医生朋友的电话,突然意识到似乎没有必要。

“算了吧。”我说。

“你不想知道真相?”

“你是不是鬼替身,会不会变得像梦里那么恐怖,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相比于王景浩,我更应该相信你。”

8

“你确实更应该相信我。”她说,“可是,我是不是王景浩说的鬼替身,是不是会变得那么恐怖,怎么就没关系了?”

“因为我爱你,并且你也爱我。”我说。

如果她是鬼替身,侵占了陈筱涵的身体,那么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陈筱涵而是那只恶鬼了。

那么我爱的就不是陈筱涵,而是恶鬼!

如果那两场梦是真实发生的,那次在村口她并没有杀我,就说明她也爱着我。

所以,真的没必要验证。谁让我爱上恶鬼了呢?而且这只恶鬼又爱我。

爱情嘛,跨越生死甚至种族又有什么?

陈筱涵听了我的话,和我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件事,让我们的爱情更加坚固!

就在我感受着她的体温,享受着这份温存时,她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陈筱涵十分失落。

“怎么了?”我问。

陈筱涵突然哭了。我抱着她安慰了许久,她才说:“医生说,那新药没有用。那是外国人研究出来的,只对白种人有用。所以一旦错过了之前那种药的注射时间,我皮肤的衰老将是不可逆的。”

“没事的。”我说,“既然能研究出针对白种人的药,以后也会有针对我们黄种人的。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突然间,一阵白光闪过,周围变得喧闹起来。

抬起头,陈筱涵竟恢复了年轻的模样,身上穿着那件中式婚服。

我竟然还在婚礼上!

对,我想起来了,是司仪!

婚礼仪式开始时,我就觉得这个司仪有点奇怪。

当时他问我“你愿意娶陈筱涵女士为妻,无论是好是坏、贫穷或是富裕……”

我回答:“我愿意。”

我还在想,明明是中式婚礼,这司仪怎么还是要学西方那一套?

司仪突然笑着说:“别急,回来后再说。”

然后我就看到了陈筱涵坐在镜子前,变成了那个可怕的模样,告诉我她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时,司仪又说话了,“你回来了。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吗?”

我看了看司仪,又看了看陈筱涵,无比坚定地说:“我愿意。”

台下一阵掌声、喝彩声。

同样的话,司仪又问了陈筱涵。她的回答也是“我愿意”。

司仪又笑了,“陈女士,先别急,回来后再说。”

陈筱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可只过了一秒,她就恢复了。

司仪再次开口问:“陈女士,现在,你愿意吗?”

陈筱涵眼神变得慌乱,然后又变得怨恨,再最后,她看着我,眼神比我刚才还坚定。

“我不愿意!”她说。

然后她就走了,只留我一人站在台上,亲朋好友鸦雀无声。

最后我反应过啦,我应该去追她的。于是我赶紧去追。

刚跑出去,司仪就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怒声问。

司仪说:“这不重要。”

“她为什么不愿意?你给她看了什么?”

司仪说,给我们看到的,都是考验,而且都会在我们婚后以其他形式发生。

婚后,会有人诋毁陈筱涵的清白,让我对她产生怀疑;陈筱涵也会暴露本性,发脾气时会变得像恶鬼一样恐怖;陈筱涵也会变老,不复现在年轻漂亮的模样。

“你通过了考验,所以你是真爱她的。”

我苦笑着说:“那么,她不是真爱我。”

“也不是,她只是不能接受你婚后会做的一些事而已。”

“哪些事?”我问。

“你出轨。”司仪说。

“不可能!”我拔高了声音,“我那么爱她,我会出轨?”

司仪说:“在她刚才的经历里,你在她怀孕期间嫖娼,那次她原谅你了。但在她变老后你总是看着年轻女人出神,她接受不了。”

9

我回到了婚礼现场。

我组织了一些话语,想向亲朋好友们解释。可还没开口,司仪就带着陈筱涵回来了。

“刚才是我和新娘设计的桥段,想看看新郎是什么反应。”

陈筱涵回来了。我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司仪重新问了一遍那句话,她说她愿意。

婚礼按计划进行。

直到晚上,我问陈筱涵:“那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她说:“那司仪劝我回来的,他说他设计的考验有点过分。”

“过分?确实过分。”我说。

“他说有些事情,只有到了那个阶段才能理解。他还说,你经历的考验比我的还过分。”

“所以你回来了?”

陈筱涵笑着点头,“是的,因为我意识到无论如何,你都是爱我的。而且,司仪告诉我,你老了以后你盯着年轻女人看,也是因为爱我。”

“啊?这都能硬掰过来?”我有些惊讶。

“因为我怀孕时不能行房事,你憋了好几个月。那次喝多了,在朋友的怂恿下嫖娼,虽然我原谅了,但我特别生气。然后你就再不敢在外面乱搞了。”

“那我还盯着人家年轻女人看?”

“那是因为我老了,还是不能行房事,你憋了十几年,但又不敢找女人,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还不敢当着我的面。司仪说,你那时候看,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生理上的需求。”

我笑了笑,“还好司仪是男的,替我们男人说话。”

陈筱涵摇头,说出了她的理论:

柏拉图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被劈开的两个不完整个体,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半,却不一定能找到,因为被劈开的人太多了。

所以我们绝大多数人找到的,都是不完美的爱情。

不完美的爱情就要学会包容。当然,前提是彼此相爱。爱得越多,包容性就越强。夫妻之间,遇到事首先应该尝试的就是包容。

当然,有的事情,即便爱得再深也不能包容。

幸运的是,我没有她不能包容的点,她也没有我不能包容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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