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年轻着。
16岁的钟漠看到这句话不由的想到了自己。16岁的年纪,如花似玉,皮肤像婴儿般的水润,眼睛里充满了对世界无限的希望。
岁月不饶人,但它却宽恕了钟漠,看着身边的年轻姑娘,脸上都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瑕疵,不得不用大量的化妆品来遮住,而她却一如十年前一样。
钟漠生活的城市不大,是一个中等发达城市,古楼与高楼相结合。钟漠看着它从一无所有到灯红酒绿,从荒无人烟到熙熙攘攘,见证了它的每一次拆迁,每一次的开工典礼。当年她的父母极力要求她到北上广念大学,可她不顾家人反对在大学的志愿书上只填了这座城市的唯一一所大学,她用自己得一生做了赌注。
毕业后,她成了这里一所小学的老师,年轻有为,在这小城中已经是声名远扬,很多家长慕名而来。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教学方法,可孩子们就是喜欢她,每年到了教师节的时候,孩子们总是带糖给她吃,说是希望老师可以甜甜蜜蜜的一辈子。她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说起话来要甜死人。那些糖她没有吃,全留在课堂上学生回答问题好奖励给了人家。
30岁的年纪,风华正茂,事业高峰,但她却选择了辞职。直到今天她仍然记得她走了那天,班里的孩子一个个泪眼汪汪的抱着她,不让她走,平日里最调皮的男孩子,拍着胸脯说:“老师,你以后要是受欺负了,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去报仇。”钟漠摸了摸他的头说一声好。
钟漠是典型的中国古典美人,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眼睛里闪着柔情的光。可是生的风华绝代又怎么样,三十岁的她依旧没有结婚,追她的人都排到大街的那一头去了,可没有一个她能看的上。父母们天天安排她相亲,朋友们拼了命的把身边的好资源介绍给她。可终究无果。
那年夏天她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送她,火车站里拥满了人,但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她带着些许的失望离开了这座生她养她的城市。
西藏墨脱,藏语里是隐秘的莲花。西藏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城,在藏南谷地,隐藏于大山之中,美丽而又危险。
刚到西藏的时候,高原反应很重,头昏昏沉沉的。钟漠选择先在拉萨的一家旅馆住下,等到好一点了再去墨脱。
当时的中国还没有流浪热,人人嚷着要去西藏流浪,每年到西藏的游客不多,去的大多是虔诚的朝拜者。
钟漠住的那家旅店,是一个二层小楼,店里的服务员每天给她送去吃的,刚开始,钟漠以为是出于担心她会死在这个房子里,会影响他们的生意服务员才会每天都来看看她。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这是真的关心。为了表达之前自己对别人不怀好意的猜疑,她把自己带来的首饰送给了服务员。
习惯了酥油茶,习惯了青稞酒,习惯了高海拔的缺氧。钟漠告别了拉萨,独自前往墨脱。
远处的雪山像是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从远处缓缓走来,她招一招手,仿佛跟着她过去就能看到天堂。一切宛如梦境。
到墨脱的时候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泥土中传来的清香,从树木中递来的味道,都让钟漠迷醉。
钟漠背着包,在墨脱的路上走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老人,小孩,都用诧异的眼光望着她。她究竟是来这旅游的还是来寻找自己远房亲戚的。钟漠穿着一条旧牛仔裤,上衣也有些陈旧,脚上的鞋还是去年过生日时父母送给她的。
她找到了一家寄宿的人家,答应给他们一笔不菲的钱。主人拒绝了,他说只是听说她是老师,可以帮他们教教孩子,让孩子们走出大山。钟漠同意了。
这是四口之家,屋子很小,里面黑洞洞的,家里也没有什么高档的东西,大多数的东西都是自己制作,包括她们的锅。
钟漠的爷爷是老中医,钟漠的爸爸也是中医。她们家也算是中医世家了,可是中医的延续到她这儿却断了,她喜欢孩子,从小就喜欢,她违背家里违背家里的意思选择教师,也算是了了自己一个心愿。
夏天的太阳很毒,钟漠寄宿的那户人家的女主人病了,她尝试给女人看病,但因为从下就不怎么爱看父辈留下来的医书,只是偶尔被爸爸逼着学了一点,她只能看出来她应该是中暑。
她问女人有没有药,女人摇摇头说家里几乎不怎么生病,就没有留下来药。
女人告诉我在村南有一户中医诊所,里面有西药也有中药,还有藏药。去那儿买一点药回来吃上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中医家不远,但图他们家的路却是泥泞难走。等她走到那儿的时候,脚上沾满了泥土,裤子上也有一点泥点。
中医家的房子很旧,里面充满了各种草药味,他把什么东西都堆到了一起,很是凌乱。钟漠给老中医讲了女人的病情,老中医很快给她开了她想要的药并嘱咐她一定要按时吃。
他们家的屋子里摆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石头,她刚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那儿研磨这些石头,禁不住好奇问了那个小伙子,他说,这是药材,把石头粉和中药混在一起,是一味良药呢。钟漠告别了老中医,急匆匆的赶回家,因为着急在回去的路上有几次还差点摔倒。
药果然起了很大的作用,她仅仅吃了两副药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着女人变好,钟漠心理也是高兴。同时,钟漠仍然忘不了那天去老中医家看到的石头,她第一次对药材感兴趣了,这个想法要是让她爸爸知道,不知道他会走多高兴呢。
从那以后,钟漠有空就会去老中医家,有时老中医外出给别人看病,她就坐那儿和那个年轻人聊天。
他叫图灵,老中医就是他的爸爸,他从西藏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帮爸爸管理中药铺子。已经有很多年了。
一来二往的,钟漠和图灵的关系就慢慢的有了一定的发展。
图灵总穿一身运动服,冬天也是如此,露出了他的好身材。
正午的阳光洒在墨脱的土地上,远处传来图灵的呼喊声。钟漠从房间里看到图灵站在里自己家不远的地方招手。匆忙穿上衣服赶了过去。
今天下午有马会,能和我一起去吗?原来是邀请钟漠去看马会。每年的马会是最热闹的,县城的马场里会有各家的最好的马匹参加比赛。场上马儿的决斗的嘶鸣,旁边呐喊的人,此起彼伏。
钟漠开心的点点头,回去换了一件衣服,图灵默默的在原地等她。
她过去的时候,图灵正在无聊的踢石子,本想从后面过去吓吓他,结果还没有走到他后面他就突然转头,看到了正准备偷袭他的钟漠。
钟漠特意穿了很好看的衣服,画了口红。他们面对面的看着,图灵的面色潮红。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路。
他们到达时,场子上已经聚起了几匹马,有一只黑色的长的格外的健壮,毛色发亮,听说它已经是赛马会上连续几年的冠军了,至今还没有一匹马能超越它。
钟漠伸过手摸了摸它,那匹马居然把头转向了她,用一副温顺的眼睛望着她,仿佛她就是它的主人一样。
果然,那匹马今年又是冠军,赛马会完了之后,人们都聚集在马的旁边,对它大加赞赏,牵着它的主人也骄傲的向别人介绍着自己的马。
他们玩都很晚,图灵把钟漠送回家,他拉起了她的手,一路慢慢的走回去,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
钟漠感受到了图灵手掌间传来的温度,暖暖的,治愈了她的寒冷。
这一天,图灵见到了世间最漂亮的女子,钟漠感受到了爱情的味道,甜甜的,涩涩的,不同于少年时代那种未成熟的果子味道的爱情。
村里的孩子每天都要走很远去城里上学,没有家长接送,出事故的几率也是很大的。
她想办一个简易的学堂,让这些孩子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一样可以学到知识。她急匆匆的跑去告诉村长她的这个想法,村长一口就答应了,愿意把村子里的一间公家的旧房拿来给她当学堂用。
图灵和她每天都忙新学堂的事,打扫卫生,招募学生,置办书籍……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但就是再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依然打打闹闹。
学堂正式开课的那天,村里的人都来了,站在学堂门口,没有礼炮,没有烟花,只有村民满心的希望,对于下一代的关怀。村长说,钟漠,你要当老师了,我们村的孩子文化程度低,我也没念过什么书,他们的未来就都靠你了。村长说的语重心长。钟漠点点头,郑重的承诺一定会给这些孩子一个锦绣前程。
有时,钟漠忙的时候,图灵也来帮忙上两节课,教孩子们唱唱歌,跳跳舞。图灵的声音很好听,没有三十岁男人的沧桑感,像是未长大的孩子,如此单纯的声音。
西藏入冬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的下了一天。中午,雪有下大的趋势,钟漠便将这些孩子放了。
“老师,老师,雪下的好大,我害怕,你送我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几个孩子今天却嚷着要让她把他们送回家。出于责任心,她领着一两个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她看见了背对着她的图灵。
她喊了一声,没人应,她诧异了一番,难道不是他?
等再走近一点。她看清楚了,那就是图灵,她准备从后面“偷袭”他。旁边的孩子却大喊大叫。
图灵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她单膝跪地,手里是一枚自己制作的戒指,他说“阿漠,嫁给我好吗?原谅我只能用如此廉价的戒指向你求婚,我能给你的,不企及荣华富贵,但靠近快乐幸福。”钟漠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拿着求婚戒指的人,曾经有多少人对着她做过这件事。她都拒绝了,她说自己是一个不婚族,只渴求绝对自由。
旁边的孩子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蓝天白云,点点的雪花,孩子们的欢歌笑语。
“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她还是同意了。如此平凡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
“我陪你走,陪你走一生一世,陪你走到地老天荒,陪你走到山穷水尽。”图灵看着躺在怀里的钟漠,对着她的耳朵说着腻人的情话。
隔壁的阿香生了重病,被送到了医院,已经住了好几天的院,医生说是一种特别复杂的病,需要做大手术。乡下人哪里听得懂病的情况,只知道,做手术要一大笔钱,可是他们没有。
村里能借的都借了,还是差很多,那一笔钱对他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曾经有那么一刻,他们想放弃对阿香的治疗,让她安详的死在家里也是一种好事。
图灵死活不同意放弃对阿香的治疗。他说他有办法弄到钱。
钟漠害怕他为了筹钱做不法的事,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一定不能干坏事。他答应她。
那年冬天,图灵带着一队人马进山,冬天进山的人,或者为了打野味,或者为了采雪下的珍贵草药,或者是为了盗墓。
图灵进山的那一天,钟漠感觉到特别的不舒服,预感告诉她,图灵可能要出事。
还没等她找村长说这件事,就听到有人说,山里发生雪崩,今天上山的人全都埋了,政府的急救队正在营救,看能不能救出人来。
钟漠听到这个消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雪崩,那刚好是图灵去的那座山。
她不住的咆哮,拼了命的想站起来往山的方向跑去,周围的人拉住她。
孩子最终是得救了,可是,图灵却因为雪崩,与她阴阳两隔。听不到他说的情话,等不到他给的幸福,看不了他温柔的眼神。
十年后,钟漠依旧在墨脱的村庄里,经营着她的学堂。看着孩子们天天长大。拉着手唱着图灵的歌。
终有一天,他会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坠入谷底后依旧能修的一身好武功健健康康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