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在扫天下
文:deepseek
志在扫天下,汝上多豪英。
江湖万里剑,乾坤一狂生。
有天羽摧尽,无路酒囊空。
夫子泣获麟,独悲吾道穷。
一一[民国]愚谷《自叙抒怀》
暮色中的僧袍总在风中翻涌成一片苍茫。当禅僧放下木鱼,握起狼毫的刹那,那些被晨钟暮鼓压抑的剑气便化作墨痕,在泛黄的宣纸上裂帛而出。这首《自叙抒怀》像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剑脊上刻着儒家的铭文,刃口却闪着佛光的冷芒。
"志在扫天下"的宣言如惊雷炸响,这分明是儒家士子仗剑出山的姿态。江湖万里在剑尖流转,乾坤不过狂生袖里乾坤,何等快意的少年意气。可这剑气未及出鞘,便撞上"天羽摧尽"的绝境。天空折断的何止是鸿鹄的翅膀?那些曾在佛前供奉的经卷,此刻都成了飘零的残羽,化作漫天大雪,落在空荡荡的酒囊里。
最痛彻的清醒藏在"酒囊空"三字中。酒是诗人最后的盾牌,是消解现世苦痛的灵药,可当连这虚幻的慰藉都枯竭时,天地便裸露出锋利的棱角。诗僧在空酒囊里照见的,不仅是失意文人的寂寥,更是修行者勘破色相后的空寂。这双重的虚无如同两面相对的铜镜,在无限反射中照出生命的深渊。
"泣麟"的典故在此刻显出惊人的张力。孔子见麟而泣的典故,本是儒家道统将绝的悲鸣,却被披着袈裟的禅僧接续。佛寺青灯下的诗人愚谷,胸腔里跳动的仍是儒者之心。这种撕裂感在末句达到顶点:"独悲吾道穷",五个字里既有屈原式的孤愤,又透着高僧看破红尘的苍凉。道穷处,到底是济世梦断,还是佛法未明?或许兼而有之,又或许本就是同一枚铜钱的正反两面。
读这样的诗,总看见一个徘徊在儒释之间的孤影。袈裟遮不住的书生剑,经卷压不下的济世心,在晨钟暮鼓里发酵成苦涩的诗行。那些被斩断的功名心、被放逐的江湖梦,最终都化作木鱼声声里的平仄韵律。当世俗的路标尽数湮灭,诗行本身成了最后的道场,每个字都是未完成的修行。
独悲吾道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