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起,每年一度的儿童节,成了我们这些大人的狂欢日,每年都有新花样,今年也不例外。晒童年时的玩具,发童年照,还有忍不住回忆童年里那些难忘的人。
6月1日,好像应该一直是个快乐的日子,对孩子们,对曾经是孩子们的大人们,都应该是。
我妈没给我打电话前,我还一直沉浸在儿童节朋友圈的各种刷屏里。我妈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吧,我想你外婆了。我蓦然惊觉:啊,外婆。
是的,外婆,那个在我记忆中就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每次看到人就笑眯眯的老太太,把我从小带大的老太太,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
我出生到长到上小学,跟我最亲近的人不是我妈而是我外婆。
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想必这是很多人说到童年回忆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外婆家,是一个充满温情,充满金色记忆的地方。
外婆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妈排行老二。我刚出生的时候,外婆刚刚退休,于是我妈奶完我后,无缝地把我交接给了外婆。
我妈说,你真是走狗屎运,那时能有外婆来带你,不然不知道你要可怜成啥样了。
其实,我想说,是你走狗屎运吧,有外婆带我,你才能安心上班,一个星期只去看我一趟。
虽然那时年纪小,童年里的大部分回忆都已经泛黄模糊,不过有一些人,一些物还是能记得的,或者是穿插,或者是错位,总之记忆这东西,有的时候会顽皮地跟你捉迷藏,不用跟它较真,记得是啥样,就是啥样吧。
外婆带我,其实是生手练手,她虽然生了这么多孩子,但是带孩子的经验总归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她带我,一开始时,也是各种状况频出。
这件事,我承认我记忆里完全没有储存,因为那时我才二个多月。要是有记忆,那还真怪了。不过,因为姨娘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叙述、重复、强调,再叙述、重复、强调,我不得不印象深刻。
两个月的我,还是个只会吃饭拉屎的婴儿,时值盛夏,我酣睡在“摇窝”(类似摇篮的小床,两边底部呈弧形,可以摇来摇去)里,外婆把“摇窝”帐上帐子放在了门外,让我一边乘凉,一边睡觉。她就转头干自己的事情了。
每每听到这个场景,我真是觉得我的外婆带孩子也是糙到家了,你就不怕你家小外孙被人抱走吗?这可是一个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可爱啊!
或许当年人贩子还不盛行,或许女孩没市场,更让人放心点。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就睡在门外,安然睡在门外一个夏天,竟然都没事儿。
终于有一天,出事儿了。
大姨,三姨,四姨们都跟我绘声绘色地说过当时的情景,远处一辆拉水的车从我的“摇窝”路过,拉水的人不知道是近视眼还是思想开小差,路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一样,一下子把“摇窝”撞了一个底朝天。对,不是汽车,是人力车。幸好是人力车,不然,我还不知道会惨成什么样呢。
“摇窝”底朝天,就意味着我脸朝地。天,你想想,一个两个多月的小婴儿,被一个木头“摇窝”反扣在地上,会有怎样的严重后果呢?姨娘们说,不知道是谁看到了,尖叫着冲了过去,把“摇窝”翻过来,并手忙脚乱地抱起已经啃了一嘴泥,哇哇大哭的我。
拉水的人还在发愣的当儿,外婆一手拿着菜刀就冲了出来要拼命。其实,她刚刚正在做饭。
外婆跟拉水的人大吵一架,眼泪鼻涕一大把,把拉水的人吓得差点尿裤子。好在,被周边看热闹的人劝住。毕竟都是熟人,邻里之间,事情也没闹大。看到我又呼呼地在“摇窝”里睡着了,外婆的气也就消了,饶了拉水的人,嘀嘀咕咕地去做饭了。
后来就结束了吗?每次我听到这里,就忍不住问一句,以便于姨娘们继续往下说。
后来,拉水的买了10根大油条来跟外婆和我赔礼道歉,外婆哭笑不得,一个没长牙的奶娃,咋吃得了大油条?拿回去拿回去!为了把油条送回去,外婆又跟拉水的拉拉扯扯差点打一架。
事后,又怎么样呢?
事后,外婆继续把我放在门口睡觉,她继续干活,当然,摇窝的位置不再那么靠路中间了,我也就安然的长大了。
三岁以前,我在外婆那里是全托,三岁以后上了幼儿园,周末和寒暑假照样属于我的专职保姆外婆。当然,她并没有时间专职带我,因为她要赚钱养家,那个时候,她还有几个孩子并未成年独立,所以我大部分的时间,自己自由活动,自己玩耍。
听说,我小时候特别听话懂事,外婆当时在家门口卖大碗茶,2分钱一大碗的那种,我就坐在长条凳上,奶声奶气地帮外婆吆喝:“大碗茶咧,2分钱一大碗,好喝解暑。”
天,我那个时候就有宣传推广的潜质,难怪后来当了记者,做了传媒行业呢。不知道那些广告词,是谁教我的,反正我喊得很顺溜。
外婆后来拓展了业务范围,卖起了冰棒,对冰棒,不是雪糕。牛奶冰棒,豆沙冰棒,清凉解暑极了。我就继续帮外婆卖冰棒,听说我因为知道自己有气管炎,连一根外婆的冰棒都没吃过,即使外婆心疼我满头大汗地叫卖,拿出冰棒放在我面前要我吃。
自控力满分,比我现在强多了。
渐渐的,我长大了,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从外婆家离开的时候,我哭得惊天动地,搞得我妈哭笑不得:就距离这点儿路,上学之后,还是能来的呀。
话虽如此,来外婆家的时间还是变得少了。而外婆,又开始了新的征程——四姨家的孩子出生了。
外婆退休之后一共带了一个外孙女,三个外孙和一个孙子。每次周末,我们一起回到外婆家的时候,简直能把家里的屋顶掀起来。打架吵嘴,和好做游戏,外婆哄了这个,又抱了那个,做好吃的红烧鱼和青椒土豆丝,过年时给我们怀里塞步步糕。
嘻嘻闹闹间,整个童年就过去了。
我们一个一个的长大,外婆一天天变老。即使变老,外婆依然满面笑容,她把快乐印在皱纹里,也映在每个亲人的心上了。即使如今已经离开,她依然还在,在我们这些儿孙的心里。
朋友圈里,各种怀念童年的文字,让人温暖又心酸,怀念那段时光,怀念那些亲人。那回不去的童年时光,跟终将逝去的青春一样,是记忆里一道深刻而美妙的彩虹,可望而再不可及。
大部分的时候,我们会为过好当下的生活,埋首于繁杂的事务中,低头走路,难得看一看路边的风景。有的时候太累,需要这样的停歇与回忆,再当一回小孩,每年一次,并不算多。
我们热衷于回忆童年,是因为我们正在继续变老,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改变不了。
继续变老又怎样?我们内心藏着一个可爱的小孩就好。